她在一个风雪的早上离开的,在那一天他站在酒楼上为她送行。
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天,她摘下一大枝的白梅递在他手里,她嘴角挂着那样的笑容,安安静静看着他,然后摘下一朵小花送进他嘴里。她的指尖微凉,而那一刻梅花的甘甜他至此不忘。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看见白梅的冷香渐盛,织成一幅白色的纱幔,在这冰冷雪里渐渐升起,朦胧了天空,也朦胧了他的心。
再后来他迷上了这座酒楼,迷上了这里的白梅,幻想着某一天他会回来,坐在他对面,泡上一杯白梅花蕊制成的清茶。
可惜这个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直到燕军把他的战马和长剑找回来,一切的梦境皆成了毁灭。她死了,死在那个战火弥漫的战场,死在那座不知名的山上。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喜欢这里,因为她喜欢,所以他喜欢。他盼望着或许某一天她还会回来,在这里与他相聚。
眼前的琪似又陷入了沉思,好像第一次见他时一样,眼睛虽看着她,神思却在想着另外一个人。三春专心于她手中的那枝梅花,摘下来吃了一朵又一朵,直到那一枝探入窗内的梅枝光秃秃了,才停了手。
那个上次问过话的店小二,一直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们,大约觉得神经病有一个不够,又多了一个吧。
过了许久,琪才从神思中清醒过来,对她灿然一笑,“你要喝茶吗?”
三春摇头,“上酒吧,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好个不醉不归。”他撑掌大笑。抬手唤小二把最好的酒拿过来。
那小二叹口气,他们喝死了倒没什么,只是有个人若知道她和一个男人醉死在他这里,恐怕会剥了他的皮吧。
顺手拎过半坛子酒,然后对了半坛凉水进去,闹不闹肚子他管不着,只要不喝死在这儿,一切与他不管。路过疮疤的梅树,伸手摞了一把梅花扔进酒坛,晃了晃,随后高叫一声:“来了,小店新酿造的梅花酒,管保两位喜欢。”
琪问道:“我来过多次,怎么没听说过这里还有梅花酒?”
小二嘟囔一句,“那不是那会儿我没来嘛。”
两人都以为这酒是他酿的,端起来喝了一杯,同时咧嘴,然后一边喝着酒一边痛骂酒楼无良,梅花酒酿的这么淡。
有酒总比没酒好,即便是淡酒,两人依然喝的兴趣盎然。
琪觉得能和她一同欢饮,好似做梦一样,自无暇顾及酒味如何。三春最喜饮酒,只要是酒就成,从不挑酒的好坏。虽是兑了水,两人不一会儿就喝了个见底,随后又唤小二。
如此喝了三四坛,大冬天的灌许多凉水进肚,就是铁汉肚子也受不住,回到家里,自要在茅房里蹲上一蹲。
不过三春也因祸得福,琪因为闹肚子一连几日都没露面,倒让她着实清静了几天。
※
转眼已经过了月余,这一个月,三春一直担心仲雪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枕着某家的围墙,含情脉脉地对她说一句毛骨悚然的话,“春,该回家了。”
一想到这个场景,她就觉头皮发麻,再好的心情也会瞬间逼没了。
不过这一个月过去,都没有见到他半个影子,晚上做噩梦也没再梦见他,倒让她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