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亲眼见到庾信,苏简忽然觉得眼前一亮。t/
印象中庾信是个还算帅气的青年将领,可是如今再见,只能用“俊美”两个字来形容。这里民间也有“女大十八变”的说法,只是不知道竟然用在庾信这八尺男儿身上,也竟如此的——贴切。
庾信穿着一身银甲,戴着一顶赤金冠,将漆黑的发丝整整齐齐地束起,更衬托出他剑眉星目、面似冠玉,只是那对冰冷的眼中似乎没有焦距,而深黯的眼底则似写满了愤世嫉俗。他左右耳垂上各戴了一对蓝钻,在武英殿中的灯火映照之下,闪出一点一点幽蓝的光芒。
相形之下,陈去华显得黯淡无光。苏简认得出他身上的那套将军的制服,从南征刚开始之际陈去华就一直穿着这套衣服,似乎肘部、膝部都有磨坏之处,只是换了新的护肘与护膝。足上蹬着的一对靴子也是半新不旧的。
两人向文衍帝行礼毕,各自抬头。陈去华一下就认出了坐在五王永弘下首的苏简,吃惊之余,心中狂喜,面上便这么露了出来。苏简向他微微点头示意。而庾信那空洞的目光在苏简面上扫过,略停留一下,便不带任何感情地转开,只有在看见李银笙之后,才显出些炽热来。他向李银笙也行了一礼,李银笙见到他,伸出纤纤素手招了招,道:“来,庾将军,坐到我这里来。”
庾信冷冷地没有表情,却深深地一躬,依言坐到李银笙下首,与她同席。李银笙得意洋洋地望着对面的五王永弘,眼神之中带着挑衅,五王永弘闷闷地举杯自己先饮了一杯,苏简听到他口中低低地咒骂一声——“小白脸!”
苏简心中震动,似霜曾经告诉她庾信的近况。但是她犹记得庾信在南征路上的一路呵护,也记得他那不合时宜的表白,和自己随手丢弃过的他的一片痴心。只是不知为何,庾信竟然已经是这么一副模样。苏简不知不觉,心中开始觉得有些惋惜。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五王永弘提醒她,“陈将军正与你说话呢,苏——太傅!”
是的,陈去华靠近了苏简的位置,口中说着什么,似乎正在向她问安。陈去华在这一年之间,似乎锐气全被抹去,双目深陷,发间也出现些银丝,似乎老了不止一岁。苏简便也极客气地回应了他,而陈去华却显得极为欣喜,又想说些什么,却听内侍大声通报:“泰武侯苏越大人到,云麾将军石琅到!”
苏简听闻,连忙起身相迎,自己老爹来到,自己还在席上大喇喇地坐着,这可不好。她只见自家老爹与石琅两人,似乎情谊极好,恨不得勾肩搭背地一起走上殿来。苏简吃了一惊,心道:自己老爹不是上天京府去找石琅麻烦了么!
果然,文衍见了二人,问:“咦,侯爷怎么这时才来,朕本以为侯爷会与太傅一同进宫的。”
苏越答道:“今早与雷字营的军爷们有些误会,在天京府解说了半日,总算是误会冰释了。”他口中啧啧称赞,拱手对文衍帝说:“雷字营不愧是皇上的禁卫,雄兵若此,可永保京师安稳啊!”说这话的时候,石琅虽然不断地自谦,但是摆在脸上的简直是一脸的自豪。苏简心想,原来军营里的汉子,也是这么喜欢被人夸的。
她借此机会,躲在苏越身后,细心观察席间众人,只见文衍的面色并不算好,自然知道他不喜石琅。但是苏越不着痕迹地点了点雷字营是皇帝的禁卫,他便不忍落了苏越的面子。
然而五王永弘却是非常明显的面色不豫,很明显他与石琅也并不对盘,听闻苏越这样夸奖雷字营,冷哼出一声来。
李银笙眼神极亮,一双美目在石琅面上转啊转啊,石琅慢慢地,竟有些面红起来。
整个席面之上,只有庾信一人仿佛毫不关心,眼神都不曾有任何转移——难道庾信,真的像传言中的,是五王妃的面首不成?
而将这一池水彻底搅浑的苏家老爹,他正面上一片热忱地望着石琅,仿佛真心实意地当此人是自己多年的朋友一般。苏越将苏简唤到自己身前,对苏简说:“简简,来,见过你石叔——”
苏简被“石叔”这个称呼给雷得外焦里嫩的,但是拗不过自己老爹,还是给石琅行了大礼。石琅当然也不好意思受,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的,而且苏简还占了个“帝师”的名份,皇上还在上面看着,石琅只得还了个平礼。
如今此间的形势,从这席面上看,凡是军中之人,或是手握兵权的,基本上两两不和,又似正在两两拉拢,似一池浑水,又似一盘散沙,各人都没有明确的阵营。苏简以目向文衍示意,文衍不笨,自然看得明白,当下向苏简极缓极缓地点头。苏简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这算是第一课吧。
除了一众武将,还有不少文官也应邀赴宴。少时,司礼内侍看看赴宴的人都到齐了,便扯着尖细的嗓门宣布开席。苏简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她原希望能在宫中见到永熙的。
这是在永徽帝驾崩之后,宫中继除服宴之后的第一场正式宴会。文衍帝原吩咐了一切从简的,可是宫中任何事情都有循规蹈矩的繁文缛节,哪里是文衍一句话就能够简化得了的。因此苏简看着这席上亮闪闪的金银碗碟,盘中盛着的珍馐佳肴,心中感叹——宫中生活竟这般靡费。她偷偷地打量文衍帝,文衍面上也是绷得紧紧的,显然对这样奢靡的食物不太满意。
然而李银笙挟了一筷子旁边内侍奉上的香烤狍子肉,只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