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去华的话,苏简匆匆忙忙地应了,逃过一劫似的拍拍胸口,心说,你不就一直惦记着让我打探消息么?被我哥哥拒了,只好让我上,再打探,再被拒。t/她忙忙地乘着暮色赶回城里。到家已经是掌灯时分。苏宅之中,上至老侯爷下到苏筇都不见踪影。苏简吩咐如水与似霜准备了一些饭食,随便充了充饥。
又过了一时三刻,天色已经黑透了。苏简在自己的小院门口张了张,只见苏筠的小院里已经点上了灯,立刻抬脚,朝那里赶过去。关于明天的大校,她心里也没底。陈去华所说的探听消息,其实也未必有用,但是此时此刻,还真的没什么别的招儿了。苏简抱着求个安心的想法,只想问一句,"问一句就好,哥哥也不见得会说啥,但不问总是不安心。"她这么对自己说。
苏简登登登地直冲到苏筠的小院子里,门口铁头叫了一声:"二公子?",却没拦住,苏简已经直冲进书房,叫道:"哥哥!"
她叫了这么一声之后,就发现不对,原来自己擅闯了。苏筠正坐在桌边,凝神执笔,打算在纸上写着什么。而苏筠那张大大的书桌旁边,竟然站了另外一个人——还是个女子。
苏简从未在苏筠房中见过陌生人,这时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
这名女子浑身裹了深灰色的衣衫,一身仆妇的装束,但是头上不盘发髻,是姑娘打扮。她的面上覆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点漆一般的眼珠,也不避人,直勾勾地看着苏简。
苏简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僵了一般。
这道眼神,乃至面前的这个女子,从上到下都焕发着一阵令人熟悉的感觉,如何熟悉却又说不清。这种熟悉给苏简带来的不是亲切,而是一丝丝冷意,竟至令人觉得有些恐惧。苏简甚至不敢与此女对视,一见到那眼神她就开始觉得脑仁突突地疼。但是那个女子似乎对苏简十分好奇,一双秀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简的面庞。
苏简也算警醒,心头存有些疑惑,平时即使是如水和似霜这样的小丫头,见到陌生男子,都会低眉顺眼地装淑女,怎么这个丫头,竟然毫不掩饰地直视自己。苏简将视线收回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苏筠的书桌旁。苏筠写着写着,突然手一颤,一滴墨从笔尖落到纸笺上,洇出一个墨点。苏筠叹了口气,想将信笺揉了,但又忍住,拿了个信封,想在封皮上写点什么,犹豫了半日,终是放下了笔。苏筠将信笺折了,放在信封里,往那女子手里一递,说:"如此有劳姑娘了。"说着,又唤道:"铁头!"
铁头闻声近来,只听苏筠吩咐道:"带这位姑娘出府。"说毕,将声音压低,道:"小心!"
铁头应了便请那位姑娘出门。苏筠目送二人远去,而后一言不发,转向苏简,朝她深深一揖,什么也不说,也不起身。苏简楞了片刻,惊道:"哥哥!"连忙扶住苏筠。只见苏筠抬起头来,已是双目泛红,她这才注意到自家老哥,这十几日没怎么相见,苏筠竟然憔悴如斯,瘦骨嶙峋,眼眶都陷了下去。苏简开口相询,问:"哥哥,那女子……"
话犹未完,只见苏筠痛苦地摇摇头。苏简看着他面上无奈与痛苦的神情,便知道是一件自己根本没法过问的事情,或许还与人名节有关,因此定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苏简简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酸:自己老哥呀,又英俊又多才的老哥呀,就这样,要在一个陌生女人裙下品尝如此痛苦,苏简恨得几乎要打自己一拳。
“哥哥,这般痛苦真的值得么?”半晌之后,苏简低低地问。
“难道我有什么资格分辨值不值得么?此生能够见到她,苏筠已经感激无以,怎敢奢求其他?”苏筠喃喃地道。
苏简的灵魂从世外而来,和苏家人相处了月余。除了如水和似霜两个小婢,就数这个哥哥相处的最多。沈谦是独女,因此她头一次尝到有个兄长可以倚仗的滋味。何况这个苏筠英俊而多才,自己的兵营中众将说起苏筠来也都只有称赞的。这令苏简心中极为骄傲。如今见了这番场景,苏简心里满不是滋味,可又无计可施,本来想向苏筠提起的大校之事也不敢再提了,只是随便闲聊了两句,就唤了铜锤来,吩咐好好照顾苏筠。苏筠此刻目光散乱,面色潮红,已经实在支持不住,可是竟然一直喃喃地念诵着一句诗句,苏简仔细听了片刻,才听清楚,就是曾经在那方遗帕上见到过的诗句——“泪到多时原易淡,情难勒处尚闻香”。
苏简看着铜锤服侍饮了安神的汤药,服侍他睡下,这才出来,向自己的小院赶去。然而苏简得知铁头"失足"落水,而铜锤得了“恶疾”被迫出府休养的消息之时,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
苏简独自一人,向着自己的小院而去,一路上在想那个神秘的女子,未嫁女而作仆妇装束,想必是伪装吧。只不过那仆妇装束看上去也甚是齐整,用料也金贵,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除了那女子丝毫不避的眼神,和那种神奇的熟悉感之外,苏简还隐约感到一丝艳治,如果自己是个男子,那勾魂夺魄的眼神自己能不能抵御,倒也难说,她跨出几步,似乎竟能听见那女子得意洋洋地笑出声来。
苏简心里着恼,随意跨了几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回小院的路上,脚边尽是长草。"咦",在苏简的印象中,整个苏宅都没有这样的地方呀?
苏简站定,向四周望去,见苏筠的院子和自己的小院都亮着灯,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