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信将苏简数落了半天,终于允她起来,自己离开。
那出身五王府的侍卫首领远远地“呸”了一声:“哼,这下知道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哼!不跟你一般见识!”
苏简却没有动身,怔怔地盯着前面落在尘埃里的两枚小小耳坠——赤金缠珍珠的耳坠,正是柔雅给自己的那一对。刚才匆匆改装,已经将女装藏好,但是仓促之间不知道这耳坠落在何处,竟是庾信捡了回来,又回到她手中。
如果这对耳坠莫名其妙地遗失在宫中,无论对柔雅还是自己,都是一个麻烦。
苏简装作跪得时间长了,用手在地上一撑才站立起来,袖子在地面上遮了一遮,那对耳坠便落在了自己袖中。她站立起来,故作若无其事地拍拍膝上的土,“咦”了一声,道,“小黄呢?”
有人向后殿指了指,“往后殿去了,那里有水龙!”
苏简随口道:“谢了!”自己也朝后殿走去。眼下五王永弘与李银笙刚经过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折返,倒是一个好时机,偷偷溜进内殿看一看。
到了后殿,苏简果然发现这里的看守比较松懈,她装作军中将官巡视的样子,哼哼哈哈几句,便来到内殿之后。她在内殿的侧门处轻轻敲了敲,道:“臣苏简!”
里面没人应声,但是凭苏简的耳力,可以听见悉悉索索的裙裾之声。又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一名年长宫人的面孔出现在门口,她面带泪痕,提着裙裾,轻轻地道:“苏大人请!”
苏简听了听,殿内没有哭声,稍稍放了放心,随着那宫人走到殿中。这太后所居的慈英殿,内殿里极其幽暗,一点烛火都无,门窗紧闭,一走进去,就很明显地闻到一股秽浊之气。她一眼见到文衍极紧张地立在正厅之中,见她进来,不禁叫出来:“太傅!”
苏简连忙示意他噤声,用极低的声音问:“现在怎样了?”
文衍道:“进来的时候母后已经不能说话了,眼下柔雅正在施针。”
苏简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只听殿中暖阁传来一声悲呼,“太后娘娘——怎么厥过去了!”
文衍闻声,浑身发颤,抬脚就往暖阁中走。苏简却一下就拉住了,道:“您这个样子,不能进去。”文衍几乎想甩开苏简的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也极低地道:“太傅,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这时,暖阁之中柔雅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再去烧一盆热水来,另外取净桶,快!”里面的宫人依言行事,似乎情势又很快稳定下来。
苏简悄悄对文衍道:“皇上忘记臣今日说过的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自己是对柔雅的医术与医德十二万分的放心,也在试图将这种信心传递给文衍。她另外又轻轻问了一句,道:“太后身边之人,都可用么?”
文衍的注意力果然被转开,道:“秋云姑姑与兰心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太后信任有加,应该可靠。其余人——”他说着眉头皱成一团,道:“其余人都不好说,需要好好调查。”
苏简又问:“有没有人是在太后发病前后调入慈英殿的?”
“自然有,那时先皇正在病中,母后又跟着病倒了,人手不够,而且因为一起盗案打发了好几人。那时朕每日去慈英宫请安,见到的都是新面孔。”
“皇上,请您待会儿吩咐由秋云与兰心姑姑负责太后的饮食,不要假手他人,也不要再用御膳房的饮食。这三位的饮食,由慈英殿的小厨房自行解决。”
文衍听了,刚要点头,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道:“太傅你是怀疑——”
苏简连忙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文衍悄声。
文衍眉头紧皱,道:“是呀,太后这病先是来势汹汹,接着又缠绵不愈,每次我来探望,太后的精神都不好,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每次朕问她究竟哪里不舒服,她都摇头不说。”
苏简道:“皇上,慈英殿尚在五王卫队的掌握之中,皇上切莫操之过急。”
“臣想请皇上从太医院提携一名年轻太医来问诊,但是实际的处方却由柔雅县主来做,假托那名年轻太医之名。当然如果那年轻太医是真有些才学,皇上不妨真的提拔了,那人必定对皇上感恩戴德,效忠于皇上。”
“另外,臣想请皇上从石琅将军处,调几名雷字营禁卫,一同守卫这慈英殿。理由可以说是,皇上梦魇,梦见需要银甲士兵在殿前镇守,太后的病才能够好。”
文衍听了有些想笑,“这般奇怪的理由?”
苏简重复道:“是!只有这般离奇的理由,才能令想对太后不利之人不会对皇上的安排有所防备!”
“恕臣直言,石琅将军虽然跋扈,但是雷字营之中,‘忠于皇家’是多年以来灌输的理念,不能轻易转移,雷字营之中的普通官军更是如此。有雷字营在此,臣想,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雷字营的士兵,反而能够牵制王府出身的侍卫营!”
文衍听了苏简的解释,毫不犹豫地点头,“成,这件事就听太傅的!”
“其余事情就不能操之过急了,皇上还是要在宫中扶植和安插自己的势力。但是这项却急不得,一旦操之过急,被五王等人看出了端倪,皇上与太后……恐怕都会有危险!”苏简委婉地说了说,但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文衍却冷笑一声,道:“这就是李氏口中所说的那个‘实习期’皇上的意思了吧!”
苏简额上掉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