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老妇人这么一说,人群就立刻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俺不会写字哩,那位会写字的大哥来帮俺写写——"不少人开始求助身边人。
这会儿有个看上去特别懒散的年轻后生,踢踏踢踏地走过来,蹲下来,问那老妇人:"老妈妈?您看着面熟,您是住我们福相坊的街坊么?"
"这——这位小后生,认错人了吧,老身不住福相坊哩!"
"哦!"那后生人前撸了撸鼻涕,又问,"老妈妈谈吐不凡,总是‘老身‘、‘老身‘的,我就说吧,令郎一定是天京城有名之人吧,在哪里高就啊?赶明儿我上令郎那里去道个喜!"
苏简一听就恍然,这名老妇人举止娴雅,说话也不俗,生个娃叫"诞下麟儿",她又能在一堆信封中准确指认她的那一封"心愿帖",一定是识文断字之人。这样的老妇人,除了宫里,就是几位达官贵人之家的老太太了。她目光锐利,一眼就瞅见那老妇人面上显出慌乱之色。
站在老妇人身边问话的鼻涕后生一缩头,苏简就见到身穿常服的自己老爹站在对面,冲着自己挤了挤眼。
"咦,这不是左相刘大人家刘夫人的陪房刘奶奶么?"突然有人凑近了瞧,跟着就问,"大郎从西北回来了呀?怎么这么快,媳妇都娶上了娃都生了?"这下便有不少相识的街坊邻里都挤了上来,围住刘奶奶问东问西。苏简眼看着刘奶奶就要招架不住,心中暗笑,"让你编,让你装……"她一边想,目光一边追随着那撸鼻涕后生,见到他闪到一边去,老爹苏越就拉着他的袖子,说了两句。那后生终于不再撸鼻涕,开心地去了。
神庙前正一团乱的时候,那两名雷字营的士兵突然沉声喝道:"肃静——不许喧哗!"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围着那刘奶奶东问西问的人也都停了下来。那刘奶奶便躲在人堆里,三钻两钻就不见了踪影。苏简见了,心想原来这两名守卫士兵真正的用处是这个,她心中觉得可惜,没能现场揭发这名老妇人编造的"神话"。然而苏越却远远地对苏简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苏简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就算是现场揭穿了又怎样,李银笙自然有别的办法把她的"神迹"宣扬出去。
这时候众人聚在栅栏之外,见到李银笙缓缓地从神庙中走出来,来到那高台上,都欢呼起来,更有百姓模样的人在人群里直叫,"上国天女来看咱哩!"
苏简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心生警惕,怎么这些百姓竟这么好糊弄?
李银笙身着一身白衣,衣上都镶着浅浅的银边。她头上依然别着整整齐齐的两排小银珠,将额前的头发固定住,而脑后那一瀑黑发,就这么随意散着,在微凉秋风中肆意舞动。她又立在那小小的高台上俯视众生,令人恍然觉得见到了出尘仙子一般。众百姓见了,有些人竟然忍不住就跪倒在地,咚咚地直磕头,口中叫道:"天女娘娘保佑啊!"
这种情绪就似会传染一般,一瞬间,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苏简不禁心中又叹了一声,她未曾见到吴虹在这个世界的样子,可是无论是她,还是柔雅,容貌上都敌不过李银笙,李银笙绝对当得上绝世佳丽这个称号,况且她将这份"天资"应用发挥得淋漓尽致,无孔不入。
"各位父老乡亲——"
这时李银笙开口了,她嗓音清脆柔和,说话就如银铃一般动听,然而苏简却被她"父老乡亲"这四字称呼雷得外焦里嫩的,"啊父老乡亲——",要不是周围围了这许多人,苏简怕就是要把前世里那样熟悉的旋律唱出来了——这高高在上的上国天女,突然打起乡情牌,真叫人不习惯!
"小女不才,身蒙先太后娘娘圣恩,忝居天女之职,为的就是将众位父老乡亲的心愿祈求传达天听,愿上天庇佑我天元朝风调雨顺,疆土太平,愿各位家中,家宅平安,人畜兴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就有人高叫了一声好,接着大伙儿就噼里啪啦鼓掌。
李银笙微微一笑,如异花生晕一般,明媚照人。她微微抿一抿嘴儿,接着说:"可是眼前咱们天元朝有一件大事,西北天钧部,竟然发兵侵犯我朝边境。这天钧部,本是我朝先帝属臣,这般犯上作乱,就是欺负我朝中,主上年幼,军中无人,兵力疲弊!"
"是呀,这天钧部狼心狗肺的,真不是东西!"
"那天炎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哥哥,此话怎讲?"
"你想啊,若不是天炎部那年作乱在先,本朝怎么会耗费那么多兵力南征,先帝又怎么会积劳成疾而驾崩?俺觉着那,四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炎部给咱找了这么多麻烦,不就送了个女娘过来就没事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天炎部送来的柔雅县主,开了家医馆,听说仁心仁术,好得很呢!"
"那也比不上咱们上国天女,皇族中人,绝对实打实的自己人。"
苏简一边听,一边满怀忧虑,她一边替柔雅不平,一边忧心李银笙这里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而李银笙那头接着往下说:"我本弱质女流,不能亲上前线杀敌,唯有日夜祷祝,祈求真神保佑,我天元朝守军以一当十,而天钧部来犯之地能够不战而降。"
曾经亲历战场残酷的苏简心中只想骂娘,咋会有这等好事!可是李银笙这番话却深得百姓之心,尤其是那些有亲人在军中的,心中更想,如果有天兵天将在,或者天女大人能够亲赴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