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几日,也就李银笙与她的神庙的事情比较令苏简闹心,其他诸事皆顺逐。老爹苏越终于将所有关于太后丧礼的各项琐事都一股脑推给了礼部官员,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苏简亲眼见到他把张同安指使得团团乱转,偏生张同安对苏越的各种指点还感激无以,恨不得将苏侯的每一句话都像圣旨纶书一般都供起来。苏简看了就羡慕不已,心心念念地要跟老爹学两招,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不干活还讨好卖乖么!
众人最忙的就是为了太后“七七”那日的入陵,那仪式原由小皇帝钦定了请七皇叔永熙主持。然而五王永弘却一面向小皇帝与太后陈情,一面派人去西北给永熙使绊,令他不要那么容易就回来。然而最后永熙依然在众人期盼之下,披星戴月地从边关快马赶了回来,抵达天京城的时候,距离太后出殡入陵的吉时仅有一日一夜。
永熙一到天京,甚至没有回府歇宿,直接进宫,与小皇帝密谈了近两个时辰,最后小皇帝还是拉下面子,出面请五王永弘与永熙一并主持太后的丧礼,前提是五王永弘能够取得太皇太后的谅解。据说五王永弘亲自去太皇太后那里哭求半日,太皇太后险些命人杖责了五王。可是最后不知怎么谈的,太皇太后还是同意了小皇帝的建议。苏简心中却有一些不忿,五王永弘明明与太后的死因有着莫大的牵连,可是他身为太皇太后唯一还在世的亲生儿子,小皇帝唯一的亲叔父,还是获得了太皇太后的原谅。即使功高如永熙,淡泊胆怯如永彰,都因为与先帝仅仅是堂兄弟的关系,似乎处处都要逊于永弘。
苏简这么想着,叹了一口气,心道,太皇太后怕是还是心疼自己的小儿子的。她正郁闷着,冷不丁就在勤政殿中撞上了永熙。
永熙此刻忙得脚不沾地,原没想到会撞见苏简的,这时,却见这个小女子正满脸郁闷地在勤政殿前瞎转悠,挡了自己的路不说,一撞撞到自己身前,双眼眨呀眨地望着自己,就开始泛出水光来。永熙歉然地对她笑笑,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个休沐日在府中……”
他身后黄立的声音传来,“殿下唉,叫老黄好找——”
永熙敛去了微笑,只冲苏简挥了挥手,声音一如往昔,平静而温煦:“太傅勿要多礼!本王还有些事要准备,过后再与太傅叙话!”说毕赶紧随了黄立匆匆而去。
苏简有些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此时再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她简直怀疑过去曾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与永熙原是日久而生情,那时永熙还是木清寒,在漫漫南征路上,苏木两人朝夕相伴,携手抗敌,永熙曾将苏简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而两人在北境更是历经一番奇险,才算最终揭了那层窗户纸,相互之间都明白了彼此的情意。可是就在那之后未久,永熙去了西北,而苏简一个人回到天京,接着被李银笙在封赏庆典上陷害,打入天牢,在狱中待了一年之久。若无长公主永璇一次代为传话,说永熙要苏简“好好的”,怕是苏简都不一定有那精气神能熬到出狱的那一日。
可是出狱之后,两人却从未有过任何联系。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苏简独立惯了,再加上有老爹苏越在旁能够随时提点着,苏简没什么可求助于永熙的,二来她也有些传统的念头作祟,男女之间,主动的那一方似乎应该是男方,哪有永熙不派人送信过来,自己凑上去的。另外,苏简有时候想想,阴字营的信息网无处不在,自己的近况永熙总有办法能够探知。可是,永熙的情况,她虽然陆陆续续从兵部那里知道了一二,但是还是知之不详。今日一见永熙的面,突然觉得心头被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下来。
他真的吃了不少苦,苏简心想——只匆匆一面,见他黑瘦了不少,满身的风尘。
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苏简胡思乱想着,咬紧了下唇,“难道——”,这段距离和时间都足以改变一个人,足以冲淡一个人的情意,苏简在那一刻突然极软弱起来,念头一动,眼圈便又红了。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没法见人,匆匆去了一间偏殿收拾了收拾,总算好了些。
然而此后的一整天,她都深思不属,恍恍惚惚。不过那日是太后灵柩入陵的日子,按制是个只有皇室中人才能够参与的场合。苏简与其他外臣一起,都在宫门两侧跪送太后灵柩出宫,接着又跟着仪仗赶到先永徽帝的陵寝所在,宝泉山东麓,在陵寝的神道最末端长跪致哀。因此苏简混在群臣中混混噩噩的,也没有大碍。她原想能远远地看一眼永熙也好,却真的远远地见到了仪仗行列最前头那个挺拔的身影,一见之下,心中五味杂陈,只想痛哭一场。
那一日人人都折腾到很晚,不过过了这一日,国丧就结束了,饮宴月舞都将再次恢复,耽搁了嫁娶的人家急急忙忙地重新挑日子,准备喜事。天京城中的屠宰作坊也忙碌了起来,因为除了少数大户人家,绝大多数天京百姓家中早已断了荤腥。
第二日便是休沐日,官员们不用上朝。泰武侯苏越干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用他的话,不睡这么久,压根儿对不起这休沐。
苏简却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穿戴起来,口中喃喃道:“在府中……”在天京这么久了,她竟不知道七王永熙的府邸在哪里,昨晚特地问了似霜才知道的。然而苏简穿戴好了之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