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靳叔所说的位置,容宗予亲自到船舷边测了水深,对靳叔点了点头。靳叔忍不住问道:“少主,这次真的行?”
容宗予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没有半点把握,但是又不敢在面上露出来。如果连他都现出慌乱的神情,那整座永济号,怕就真的是要乱了。容宗予这样想着,又记起适才在舱中,一时情急之下,对苏简说了一大通丧气的话。他忍不住抬头向苏简看去,只见苏简面上一点异状都没有,反而乍有介事地看着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而此时,永济号上的人们开始觉得天色渐渐地暗沉了下来,很快就如傍晚一般,可是天边却露着一抹怪异的暗红色。在此之前,容宗予已经下了一连串的命令,这时,他突然说:“收帆,将主桅副桅都取下来,固定在这里。”他在甲板上点了点脚边的一个位置——这就是永济号在“飞鹄号”之上的改进了:永济号的主桅恰巧比甲板最长处略短一点点,可以取下,而且甲板上留了几处卯眼,是专门用来固定桅杆的。
然而这种设计却不为寻常水手所知,大家听了容宗予的号令,有人马上攀上桅杆,去将船帆收了。但是,大家都围着牢牢固定着的桅杆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如何入手。容宗予一急,突然亲自上前,指着甲板上主桅最下端插着的一根铁铆道:“谁与我一起,将这根铁铆抽出来?”一名水手应声而出,在另一端使劲一抽。再加上容宗予在这边猛推,这根铁铆便被抽了出来。而主桅却纹丝不动。
容宗予自己上前试了试,觉得自己就如蚍蜉撼大树一般,使尽了吃奶的劲儿。桅杆却纹丝不动。他抹了抹头上的汗,道:“哪位能与我一起试试,将这主桅拔出来的?”众水手都听傻了——怎可能主桅是能抽出来!但是靳叔见到容宗予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突然说:“儿郎们。还不快上?”登时有几人一起站了出来,靳叔喊着号子,大家一起使劲,但是那主桅滑溜的桅身上一点着力之处都没有,所有人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桅杆却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天色更加暗了,甲板上众人明显觉得风浪大了起来,脚下虚浮,船身开始摇晃。突然一阵豆大的雨点没头没脑地打在众人头上脸上。容宗予一急。突然重重地在桅杆之上拍了一记。
苏简在一旁看得清楚。突然说:“容少主,你试试将那主桅左右旋转,看看能否转动?”
容宗予还未反应过来。他手下的水手们已经试了一试,只听“轧轧”的一声。主桅缓缓地朝左侧旋了几分。容宗予大喜,道:“快——将主桅接着左旋!”他接着下令:“其他人,快照此方法,先将副桅下的铁铆取出,接着将副桅左旋,直到能取下来为之。”他心情激动之下,连退几步,来到苏简身旁,将道:“苏简,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
苏简谦虚道:“我也就是瞎猜而已——”其实她是突然想到了螺帽,心想如果那主桅真的像容宗予所说的,这桅杆可以取下来,那应该也不是直上直下的设计这么简单,应该有特殊的设计将主桅稳稳地固定在桅杆上,而一个深深的螺旋,无疑是比较好的方法,因此出言提醒。洛梅洲的水手竟然一试成功,很快,主桅下的那个螺旋结构就被旋到了头。三名水手一声喊,主桅就被抬了起来,离开了甲板。
永济号上立时士气大振,两支副桅也被人依样画葫芦,取了下来。众水手七手八脚地将桅杆固定在甲板上事先预留的铆眼上。而这时,风浪愈大,浪头一个高过一个,雨水毫无规律地一阵阵泼下来,而天色也变得极昏暗,甲板之上点亮了几个火把,苏简才能勉强看见容宗予来回奔忙的身影——他在命人检查舱房与甲板连接处,铺上防水的油纸,一一密封好。
终于是时候撤离了,容宗予下令所有人退入舱房之中,苏简与他几乎都是最后几人。退入舱房之后,容宗予再看着人将最后的舱门封好,便带着所有人进入底舱的小小舱室之中。容宗予似乎像是在向苏简解释:“本来永济号吃水已经算是深的,可是这次风浪太大,因此怕永济号会翻过来,宗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要所有人都到底舱来,令永济号底舱能重一些。”
苏简随同容宗予慢慢向底舱而去,她穿过一条狭小的通道,知道下面的舱室已经挤满了人——水手、侍卫、侍女,还有天元朝前来送嫁的各色人等。她心中突然有些不详的感觉,便问道:“容少主,这么多人在舱底,难道不怕气闷?”容宗予的脚步立时一顿,片刻才长叹一声道:“没有办法了,要么闷死,要么海水灌进来被淹,两害相较,取其轻!”
说着,他大声传令下去:“将所有油灯火把都灭了——只用明珠照明!”他的号令之声,在一间间舱室之间迅速地传播开去,几乎是一瞬之间,舱室间立即暗了下来。通道之间,却有另一种莹莹的光芒亮起,为两人照清了眼前的道路。
苏简这才算是意识到了洛梅洲的豪富到了什么程度,这艘永济号,底舱之中,不见天光的地方,竟然有一只一只的小龛,里面的夜明珠在黑暗之中吐露着淡淡的光芒,为二人照亮了前方的通路。
容宗予这时借着壁上微微透出的光线,看了看苏简的面孔,见她一脸的担忧,不由得伸手握住她的小臂,道:“没事的,永济号船身甚大,一时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