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枯坐了良久,船身的动荡似乎逐渐平息袭来,而周围终于又归为寂静。t
容宗予似乎睡得很沉,舱中的微光照在他的俊美无俦的脸上,而苏简却突然忆起永熙来。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
苏简继续枯坐,慢慢地仿佛真的见到了永熙,就在自己面前,苏简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脸,心中一阵绞痛。这时候,李银笙却突然出现了,道:“苏简,你为这样一走了之就可以了么?你我决一胜负乃是天意,快回天京来。”而后面影影绰绰是柔雅和另一名女子,苏简辨识不清,问:“是雨如和阿虹么?”
柔雅似乎在远处淡淡地道:“阿简,你的考验,还在李银笙的后面。”
她这句话一出口,李银笙突然就转过身来,她的背后,突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向自己扑过来。
苏简几乎就叫出声来,可是她张大了嘴,似乎只有一丝丝的空气从口中流进,但是自己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整个人就似被魇住了一样。少顷,苏简突然觉得有人摇了摇自己,她才忽然觉得开始能够逐渐控制自己的肢体,一摸额头,已经是满头满脸的冷汗。
“苏太傅——”容宗予在她耳边唤着。
苏简慢慢睁开眼,舱中依旧是昏暗的微光,容宗予就在面前,皱着眉紧紧盯着她。“容少主——”苏简的声音极其虚弱无力,她似乎觉得容宗予也一样。
“您是否也觉得……手足无力?”容宗予问道。
苏简心中微微诧异。这容宗予,什么时候改了称呼成“您”了?她顾不上想这些,只是试图起身,却手足酸软,好不容易起来些。却又觉得头上重极了,“怎么?”她一低头,看到广宁竟躺在自己脚边,面白如纸。苏简伸手去试,只觉得呼吸极微弱。
“我听闻,大海深处有极渊,能将整只船吸入……太傅,你说。我们是不是进入极渊了?”容宗予淡淡一句话道来,却令人觉得有无限悔意。
“别瞎说,”苏简忍着头疼,觉得自己身体上的感觉似曾相识,那时候,似乎在天牢,也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不那时候好像有别的声音——
小南?苏简几乎要跳了起来。可是她的身子是软的。她看向容宗予,见对方也是形容委顿。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她想大声对容宗予说:“不是什么极渊——”可是她一张嘴,似乎只有气息从她嘴里丝丝地流出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行,这样肯定不行。苏简突然拉着容宗予的手,指指舱门,饶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她也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容宗予懂了她的意思,也勉强点点头,一点点地挪过去。伸手将舱门上的门扣轻轻一松,“啪”的一声,舱门便弹了开来,容宗予整个人竟然“啪”地一声,摔在了舱外。登时,苏简便觉得小舱里的温度立时就降了下来一点,她与容宗予两人。都是精神一振。而广宁的睫毛似乎动了动,但是却不曾醒来,呼吸倒是顺畅了许多。
苏简与容宗予相视一笑,容宗予慢慢起身,而苏简也跟上他,两人一起来到了舱外的通道里。
这个道理很简单。三人在极小的一个小舱里休息了好几个时辰之久,舱内的氧气快要耗光了。因此苏简与容宗予才会觉得气闷无比,手足无力。打开了舱门,这条通道里还是存了不少氧气的,一时间马上缓解了缺氧的状况,苏简与容宗予原先就醒着,马上就恢复了过来,而广宁仍然陷在昏睡之中,要稍待才能慢慢自行恢复。
两人走在几个时辰之前还似死亡陷阱一般的通道里。容宗予将他所知的几处可能藏人的舱门一一打开,令里面的人也能稍稍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不过确实如此,好几次就在容宗予开门的时候,苏简都能感觉到一股腐气与热气扑面而来,那些空间比较小,而藏人又多的舱室尤为严重。
苏简知道这通道里的氧气也未必能坚持很久,便对容宗予指指上面的舱门,示意自己与他一起上到上层舱室,然后开舱,上甲板。
容宗予有些犹豫,似乎怕自己一旦打开舱室,就是水柱扑面而来,那这一船人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片刻,他就下了决心,与苏简一起,两人慢慢向着上层的舱门攀去。那原本他奔上奔下如履平地的舱内阶梯,今日就如世界上最难攀登的山峰一般,两人走到半途,又开始气喘心跳。苏简知道大约是通道里的新鲜空气又用得差不多了,她心中大急,知道此刻众人的性命只怕都在自己与容宗予手中。只要两人能够顺利地打开舱门,那么永济号上的人,不用多说定能全部生还,可是如果两人倒在中途,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容宗予心中的顾虑比之苏简还要多一层,他还存了一丝担忧,生怕打开舱门,一道水柱喷出,永济号立时四分五裂,在极渊之下被挤扁。
终于两人互相搀扶,攀到了舱门处,容宗予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搭在舱门处的攀扣上。苏简在旁一托,那攀扣立时就被打开了。容宗予愣了一下,才推开了舱门,一股冰冷彻骨的清新空气从打开的舱门处涌了进来。
苏容两人携手来到永济号的甲板上,这时不知是什么时辰,总之风团已经过去,一道灿烂的银河横亘在夜空之中,星光洒在甲板上、海上,反射着淡淡的银光。
苏简觉得此生怕是再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夜景,所谓劫后余生,怕是便似如此。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一平如镜的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