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紧跟着木清寒,踏上了南门之上的城楼。庾信说得不错,南门之外一箭之地就是武陵江岸。此时太阳已经升高,江上的晨雾已然散去,可以见到武陵江宽阔的江面。阳光耀眼,苏简不禁手搭凉棚,才看清江上城外的情势。
只见武陵江上浩浩荡荡地停泊着几十艘高大战舰。这些战舰浑身以厚木制成,外漆桐油,桐棕色的船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透亮。舰上飘扬着鲜艳的旗帜,上书一个大大的“炎”字。当先的十余艘战舰异常高大,水面之上总有两三层之高,在水线上方,船身墙板之中伸出整整齐齐的一排木桨,竟有上百柄之多。这样看来,这些巨大的战舰每一艘大约可以载不下千名士兵。苏简看得暗暗心惊,不好,这岂不是载来了上万天炎部士兵?
除了这些高大的楼船之外,余下的一些中小型的舰只,都是艨艟斗舰之类,船头包着铁片,船身轻盈,看上去速度要比楼船要快上不少。
武陵江虽然不似沅水那般奇险,但是江面宽广,河道甚深,水流湍急。然而天炎部的战船落锚之后,却稳稳地在水流之中纹丝不动。一条条小型舢板在战船之间穿梭,将一船船的士兵从楼船和战船上运送至河岸上。苏简登上城楼之际,南门外已经围了约有三四千名士兵,这些天炎士兵身着红褐色的战袍,外套褐色的皮甲,正围拢在城门两侧,在正对城门的那“一箭之地”,天炎士兵已经筑起了简单的工事,堵住了通往武陵江码头的通路,竟似要将天元南征军完全包围在恒州城之内一般。
这时,有传令官匆匆奔到,报与陈去华道:“陈将军,楚校尉派属下来报,东门处有敌军四千人,也是筑了工事,围而不攻。”
木清寒在陈去华身后叹道:“这哪里是在围城待攻,分明就是想阻我军出城。”苏简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如果天炎大军能够以一万人的代价,将天元三万西路军困在这恒州城中,只要能困上一个月,怕是就能左右战局的发展。更何况,恒州城中,铁芜藓之毒便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出来。
苏简正想着,忽听城下一阵喧哗,苏简走近城上的女墙,向城头下看去,只见天炎部阵中两个人打马上前,立在城门口。其中一人身披战甲,五短身材,两撇小胡子,一双小眼中精光直射,抬头望着城楼之上的陈去华,这不是恒州府尹戚定厚是谁?苏简再看他身边一名跨在马上的鹑衣老人,他微微弓着背,手中持弓,背上背着满满一囊银簇长箭,这不是当日落入沅水的“拾”又是谁?
戚定厚望着城楼上的众人,哈哈一声笑,道:“陈将军、木先生,昨夜睡得可好啊!”
陈去华面上一丝怒气都不显,道:“戚府尹,我是称呼你为‘戚府尹’好呢,还是称呼你为‘十宗将’之中的‘柒’好?咦,这位‘拾’先生也在,当日沅水畔一见,陈某对先生念念不忘,沅水之中,滋味还好不?”
“拾”并不开腔,而戚定厚冷哼一声之后,又嘿嘿地笑起来,道:“陈将军真是厉害,一眼就认出了‘柒’的身份。怎么样,眼下城中还好吧?昨日府中备下的美酒琼浆还不错吧,够将军麾下好好地喝一壶了吧!”
陈去华没有再与他好言好语下去,而是气运丹田,怒喝一声:“戚定厚——”这一声大喝,震得苏简耳中嗡嗡直响,“你竟敢置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而以这般卑劣的手段阻我大军南进。我等曾与贵部柔雅公主有过约定,我军到处,不欲伤害任何手无寸铁之人的性命。而你这般倒行逆施,可对得起贵部柔雅公主的一番心意么?”
说着他手一挥,道:“带他上来!”木清寒向后招手,苏简见有两名士兵将那名年长的里正带到了城头。老人家见了戚定厚,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道:“府尹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放百姓出城取水吧,您不是真的想将恒州城变为地狱吧。眼下男女老幼都中了毒,只有出城取水才能化解啊!府尹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您救救百姓吧!”
老人家一番话说得连城下不少天炎部的士兵都耸然动容,即使没有人出声,苏简也能感觉到城下人心浮动。戚定厚面上有些挂不住,道:“老丈,休要相信天元军的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哪里有什么毒能伤及这么多人性命,待得时机合适,我等自然会想办法将百姓带出城来!”
而那里正老人家这时已经涕泪纵横,泣不成声,道:“大人,老朽的小孙子,年纪小,经不得毒,今晨已经发病,双目血红,什么人都不认得了呀!”他一面说一面放声痛哭道:“大人,您是小民们的父母官呀,求您千万不要弃了全城十万百姓啊!”
戚定厚此时脸色很黑,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有些词穷,而天炎军中开始有些躁动之声。陈去华此刻却高声地道:“戚府尹,你且记住,我等与柔雅公主的约定始终有效,十万百姓,你欲害而我欲保。陈某言尽于此,将来刀兵相见之时,戚府尹还请好自为之吧。”
苏简觉得陈去华在城楼上的一番说辞非常有效,牢牢地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她从女墙上探头出来张望了一番,只见戚定厚对“拾”使了个眼色,而“拾”的右手,缓缓地伸到背后箭袋里,抽了两支银簇长箭出来。
突然,那“拾”极快地张弓搭箭,大喝一声,道:“此箭,为老捌报仇!”一弓两箭,弓弦响处,两柄羽箭分别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