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柔雅县主慢慢吟诵的这首诗,苏简在台下不禁心中一动,她只觉得这首诗听起来极其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过。
而武英殿上,端坐在五王永弘身畔的王妃李银笙马上站了起来,口中道:“你——”
柔雅县主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望向李银笙,而李银笙也一目不瞬地望着她。五王永弘十分诧异,亦觉得李银笙这般有些失礼,悄悄地拉了拉李银笙的衣袖,岂料李银笙丝毫不理,与柔雅对视半晌,面上浮现出笑容,道:“好,好——”说毕坐了下去,将衣袖从五王手中生拽了出来,还剜了永弘一眼。
柔雅却不动声色,将视线收回,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
永弘有些尴尬,可又不好发作,只随意客气两句,请柔雅在武英殿上坐下,代传了永徽帝的旨意,将皇城之内的羲和宫赐予柔雅居住。羲和宫与太子所住的新安殿一起,是皇城西北角最好的两座殿宇。永徽帝这么安排,想来也是有些深意的。
柔雅叩谢了永徽帝赐下居所,坐在太子文衍身侧的椅子上。文衍此刻,正襟危坐,不敢稍有斜视,更不敢看柔雅一眼。而柔雅坐下后,双目一抬,恰与李银笙对上,两人又是一回眼神交锋。永弘无奈,便示意宣南征军中有功的将士上殿听封。
苏简在阶下静静地听着五王永弘宣布对各人的封赏。老元帅苏观海虽然在南征开始时曾经判断失误、贻误战机,导致损兵折将,可是在后期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因此,算是功过相抵,永徽帝特别开恩,给苏家又赐下金百两,地十顷,另外赐给苏简的庶弟苏筇一个云都尉的头衔,只是旨意中丝毫未提泰武侯爵位的事,因此看这架势,老爹苏越封侯已是定局,如果再无战事,苏观海老爷爷就会赋闲在家。
苏简默想,这难道就是昨天爷爷说那番话的深意?
接下来,给陈去华的封赏简直是惊天动地的,不仅坐实了镇国将军的军衔,还得了个了二等伯的爵位,赐下城中宅邸、城外田亩——就差宝马香车美人了,苏简心想。其实如果当日没有发生野人渡那件事,苏简或许会觉得这些封赏对于镇国将军陈去华来说,是理所应当的。然而,野人渡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连带的,陈去华所受的封赏竟成了极大的讽刺,这些封赏,是多少西路军的普通小卒,牺牲掉性命才换来的?
苏简这般胡思乱想着,而武英殿上已经封赏了傅菁,他由游击将军一举升为定远将军,算是顶上了卢昭的位置。虽然没有授予爵位,可是傅菁也是一脸的兴奋,极为隆重地叩谢了皇恩。
接下来,是对南征军中各校尉的封赏。众校尉按品级排列,鱼贯登上长长的台阶。苏简与原征两人,因身为品级最高的昭武校尉,当先而行,武英殿上的情状缓缓在苏简眼前显现。
永徽帝端正坐在正中,极为青白的脸色印证了五王永弘先前的话。皇后卢英鸾坐在他身侧,面带忧色。而五王永弘则满面红光,五王妃李银笙那如水的眼波正从众将面上一一扫过,在苏简面上停留了半晌,面似桃花,露出浅浅一笑。
文衍太子依旧极拘谨地坐着,然而柔雅却神态自若,美目流转之际,也盈盈望向苏简。
首先得赏的是原征,原征一直随着傅菁在东路,然而得到的封赏却是进入兵部,直接升任兵部侍郎。原征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而苏简知道原氏一族的势力一直在兵部,也真心为原征感到高兴。
“昭武校尉苏简上前听宣,”苏简依言上前,伏在地上,却听那宣旨的内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封赏的旨意,“——着升任为游击将军!”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无它,这个封赏对于一名十九岁的少年来说实在太重了。以往获此军衔的人,如陈去华、石琅等,都是过了三十岁才得封的,然而苏简今年刚刚十九,就算是她在南征之中有惊天的功劳,也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不少人在心中默默地想,就算是苏观海老爷子被夺了爵,可是这爵又被苏越袭了,眼下苏简小小年纪得封将军,可见永徽帝对苏家圣眷未衰啊!
苏简闻此,心中也是一惊,偷眼看了看立在一边的苏观海,见爷爷面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右手一直拈着胡子,怕是又要拈断几根。
“游击将军苏简谢恩——”内侍拖长了声音道,苏简无奈,上前叩首,口中道:“皇恩浩荡!”
这时,突然一个娇柔的女声道:“且慢!”
武英殿里静静地,事前谁也没有想到苏简能得到这样的封赏,同样的,谁也没有想到此时出声喝止的是五王妃李银笙。此刻她的纤纤素手正托着一只小小茶盅,慢慢地品了一口之后,方才对五王永弘娇怯怯地对五王永弘道:“臣妾久闻这位苏简苏校尉的大名,今日见到真人了心中欢喜,有一句话想亲口问问苏校尉。”
五王永弘无话,只是“哼”了一声,算是默许,李银笙冲他甜甜一笑,方才转过头来,看向苏简,而苏简也正抬头望着她。
又是那曾经经历过的恐惧感,苏简额头上一粒冷汗滚落下来,落在武英殿前铺着的大块汉白玉之上。
“苏校尉,听说你作战勇敢,战功赫赫……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也都不懂。”李银笙一边问,一双如玉的素手只轻轻地抚弄着她手中的茶盏,“我只想问,苏校尉,你,是男是女啊?”
她此言一出,无异于在武英殿这一池静水中扔下了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