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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尾这处宅子除了有些偏僻,其他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t/
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在竹枝看来,这便是清幽而不是冷清了。
宅子确实如同小福所说的那般,并不是很大,两进小院儿一前一后,离其他的房舍有段距离,青石铺就的小路直通门口,其余的地方都是泥巴,黑乎乎的,露着点点新绿。
从后门出去不过三十步,便有一口水井,井边是宽阔的青石台子,想必是供妇人们洗衣的地方,一条小水沟弯弯曲曲,不晓得流向哪里。
宅子周边的环境竹枝觉得很满意,这才叫小福叩响了宅子的大门,一个看年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儿开了门,还穿着孝服,眼含警惕地打量他们一行人,问道:“你们找谁?”
迎春上前问道:“我们听说这宅子要卖,不知可有此事?”
小男孩儿闻言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咬着下唇点点头道:“各位请稍等,我去叫我娘来。”说罢便掩了门户。
迎春看着关上的大门有些不满,嘟囔道:“关了门干什么?也没说请我们进去!”
竹枝却对这个小孩儿印象挺好,嗔怪迎春:“人家孤儿寡母的,谨慎些也是应当,不要抱怨了。”
他们并没多等,一会儿大门便打开了,一个穿着素服的妇人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草草看了一圈,竹枝觉得这便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小院子。前院有四间屋子,后院三间带着两个耳房,其中一个做了厨房,出去便是后门。前院里头修得平整,只在檐下种了低矮的灌木。开着零星小花,显得生机勃勃。后院一棵樱桃树,并不高大,也正开着花,树下有一张小小的石桌,显得温馨雅致。
那寡妇眼中含泪。一一指给他们看了,又说了价,竹枝觉着也不贵,便叫小福去镇上牙行叫个牙人来,办了契书,也就有个落脚之处了。
谁知没一会儿小福便来了。还领着金锁。
竹枝见金锁脸色不是很好,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站起来狐疑地问道:“金锁哥,你怎么来了?”
金锁张了张口,不晓得怎么说好。他挠挠头,一跺脚道:“竹枝表妹,你,你还是去我家看看吧,你娘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竹枝不解,也有些慌张。可就是想不通陈氏能出什么事。
金锁也不晓得该怎么说,毕竟这还有外人在场呢,只能哀求:“你先别问了,去看看就知道了,快走吧!”
竹枝只得跟那寡妇告辞。约定明日再来,赶紧带着迎春小福几个往镇上去。
一路上金锁走得快些,走几步又得停下等竹枝一会儿,好在都在镇子里,虽说那宅子隔镇中心稍微远点,也不过盏茶功夫。
可就在门口,金锁又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下对竹枝低声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形我也不晓得,只听说二舅妈是失心疯,都不认识人了。就只知道找你。我爹说她这是想你想得都入魔了,无论如何,你先进去看一眼吧!”
竹枝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懵懂起来。陈氏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虽只见了几面,也看得出是个能干麻利的妇人,怎么又会想自己想得入魔?
她如坠云雾,脚下有些飘然,赶紧扶住牡丹站稳了,这才朝里头走去。
一进院子就迎面撞见罗王氏和罗安山、罗竹叶几个,他们虽听说竹枝还活着,可见着真人,还是跟活见鬼似的,张大了口连声惊呼。
竹枝也懒得理会他们,跟着金锁往堂屋去。
罗老二正愁眉苦脸地抱头蹲在檐下,忽见身边多了几双鞋,抬头一看,一屁股往后栽倒,坐在了地上。
进了屋,便瞧见罗素云正握着陈氏的手抹泪,陈氏眼神发直,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罗安海罗安江两个正伏在陈氏腿上哭。
看见竹枝来了,罗素云抬头抹了把泪,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道:“枝儿,你来看看你娘。”
又低头对陈氏道:“竹枝来了,你看,是竹枝来了。”
陈氏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嘴里念念有词。
竹枝见着,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酸。不过年把光景,陈氏竟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便是旁人见着也觉得心酸,更何况是这身子的亲生母亲。虽说这芯子换了人,可母女连心不是假的,竹枝只觉得心中胀痛难耐,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
两个小的见了竹枝,安海站起来不住打量竹枝,安江就已经扑了过来,哭着唤她:“姐,姐,你没死,姐你快救救娘吧!她都不认识人了!”
简直像做梦一样,竹枝下意识地拥住了扑进怀里来的安江,眼看着陈氏不晓得说什么好。
还是小福乖觉,上前对竹枝低声道:“夫人跟……跟老太太说会儿话,我们就先出去了?”
说罢见竹枝微微点头,便招呼了安海安江同迎春牡丹两个出去,体贴地关上了房门。堂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罗素云和竹枝母女俩。
罗素云见竹枝也是懵懵懂懂的模样,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她的手,带了几分责备道:“你看你娘都这样了,亲母女,还有什么仇要记那么久呢?”
一面说,一面拉了竹枝走到陈氏跟前。
陈氏依旧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她坐着,竹枝便不得不蹲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妇人,尽力忽略心底的胀痛和不听使唤的眼泪,哑着嗓子唤道:“娘!”
这一声一喊出来,似乎心头有什么桎梏松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