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是财神爷降世的日子,为了迎接财气,只图来年赚个盆满钵满,青阳城里的大小商家早早就准备了祭祀之物,只等着更漏滴过,便要行礼接财神。
吉祥客栈自然也不例外。必不可少的供果香烛不提,更难得的其中有一条鲤鱼,一尺来长,满身红鳞泛着金色,真不知这寒冬季节是从哪里寻来的。
胡来俊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由得小福跑前跑后地安置。竹枝坐着没甚意思,自然也起身帮忙。李厨子窝在后厨忙活,大纲也跟没看见似的,只管跟胡来俊坐着闲聊。
说是闲聊,倒不如说是胡来俊一人在胡诌,大纲虽然话不多,却是一个极好的听众,随着胡来俊的长篇大论不时点点头,又或者“嗯啊”两声,惹得胡来俊谈兴更浓。
子时一到,仪式开始,胡来俊却还忙着聊天,半点前去迎接财神的兴致也没有,若不是小福半推半拉地,他还抓着大纲不放手呢。趁着他们祭拜,大纲便叫了竹枝回房。
本就不是客栈里的人,虽然对祭拜礼好奇,竹枝也不好硬杵着在一边儿闲看,也不晓得人家有没有什么忌讳,大纲一叫,她也就乖乖跟着回房了。
初五接了财神爷,歇业的店铺也要陆续开工,到了初六这一日,青阳城里的大小店铺都开了张,街道上人声鼎沸,客栈里头也逐渐有了用餐的人。
大纲初六一大早就出门了,晓得他是去上工,竹枝也不怎么担心,只是将身上的钱塞了一半给大纲。穷家富路,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身上有钱总比没钱趁手。
午后客栈生意又冷清下来,小福知会了胡掌柜一声,带着竹枝去了周婶家。
周婶家并不远,就在客栈后门儿出去的小巷拐角,她年纪约莫四十来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密密地在脑后挽了个纂儿,戴了一朵大红色的绒花,瞧着就有几分喜气。小福说明来意,周婶儿却将手一摊道:“这刚过完年,哪里有甚活计下来?若是妹子得闲,不妨做双鞋或是绣个帕子先给我瞧瞧。总归不过这些物事,只要手艺好,总能换几个钱使。”
竹枝一听红了脸搪塞道:“我是庄户人家出身,并没什么好手艺,只怕粗针大线,入不了您的眼。”
周婶儿摆摆手道:“粗针大线又不碍事,抬轿的,下力的,哪个不费鞋?只要结实便行,又不是那些官人老爷,还要精致细密的玩意儿。”
大概周婶儿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不会女红的女人,看在街坊的面子上,只当是竹枝小媳妇害羞,极力叫她先做几样东西过来瞧瞧。可竹枝是真对这些针黹上的东西一窍不通,红着脸推辞了一番,迟疑道:“周婶儿莫怪,不是我搪塞,实在是东西做得不好看。我一个庄户女子出身的,也只会那些下力的粗使活计,您看可有适合我的?”
周婶儿也只得遗憾道:“这倒真是没有合适的,粗使活计自然有男人去做,哪个需要女人下力了?若是真叫你挑土下力,你家汉子还不得心疼坏了?”
见她神色怅然若失,又安慰她:“你也莫心急,这大年都还没过完呢,就是有活计,人家也还没放出来。你放心,我一准儿替你留意着,若是有合适的,一定告诉你就是。”
回了客栈,小福迎上来问道:“周婶儿怎么说?可有合适的活计?”
竹枝无言以对,苦笑着摇头道:“她说大年都还没过完,并没有合适的。”
小福表示同情:“嫂子也莫着急,这事儿也急不来。不如慢慢玩上几日,待过了十五再说就是。”
除了这样也没什么办法了,竹枝点点头,神色还是闷闷不乐。小福便笑着说:“嫂子也别不开心了,若是大纲哥回来见你这模样,说不定以为你受了欺负呢!街上的店铺都开了门儿,不如出去逛逛,权当解闷儿散心了。”
竹枝呼出一口郁气,笑着点头应是,回房取了几十个铜板袖在怀里,依着小福的指点出了门。
青阳县城虽大,也只是比对青河镇来说。在竹枝看来,这里比后世的魔都要小得多,而且更加规范森严些。城中分为坊、市,坊就是居住区,市则是商业区。北城三坊,住得多是豪绅富商;西城五行属金,主杀,是县衙以及大牢等所在地,后头巷子里头住的也多是衙门里的捕快衙役等人;南城靠近青河,临着码头,包括吉祥客栈等等在内的诸多客栈、商铺集中于此;东城则与南城相连,鱼龙混杂,住的也多是贫苦人家。
便宜的商铺多在北城一带,竹枝出了门,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直奔北城而去。她如今囊中羞涩,就是逛一下店铺也多是挂眼科罢了,还能买什么东西不成?说来惭愧,到吉祥客栈这些日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胡来俊提供的,就算大纲一再表示不用在意,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胡来俊再是细心,也是男人家,多少有些不便之处。
况且她爱若性命的那两株兰草,一直挤在一个破瓦罐里头,对它们的生长也十分不利。早先听说这里有什么“花朝会”,以养花为盛事,竹枝也想给自己珍爱买两个正经的花盆,顺便观摩一下前辈们养的花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花弄草成为了人们的一项雅好,甚至登堂入室成为艺术的,其中详情已经不可考了。也许当人类刚刚开始直立行走,也许当人类第一次知道生火熟食,就已经对开放的鲜花或者娇嫩的小草产生了欣赏爱好的心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