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男人拿了碗便出去了。打开门的一刹那,竹枝发现天已经全黑了,隐约的黄色灯光照在土墙上,一股子温馨的,家的味道。
不过很快,随着破门被掩上,小屋子便彻底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大概是白天睡得久了些,竹枝此刻并没有睡意,裹着男人的袄子靠在墙边坐着,只觉得累得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脑细胞有些不够用了。从发现渣男的奸情,到被花盆儿砸了头,再醒来就是这个乱七八糟的古代,还有一对儿莫名其妙有着敌意的婆媳,真够乱的。
怔怔地望着黑暗的虚空,竹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冷风透过破门的缝隙吹进来,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陡然想起这是男人从身上脱下来给她的,那他呢?就不冷么?不过这会儿那边房里应该是暖和的吧?那也冻不着他就是。
正想着,门开了,男人高大的身影从夜色里进来,转身掩了门,一屁股坐在床上便开始脱鞋,嘴里冲竹枝说道:“睡吧!”
睡吧?睡……睡觉!竹枝如同炸了毛的猫似的,陡然警惕起来,把被子往怀里拉了拉,盯着男人的身影默不作声。
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警惕,脱了鞋子,又脱下了衣裳,只穿了一件单衣便要往床上躺下去。竹枝迫不得已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觉得手下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要不,你去别屋睡吧,我这还病着呢……”
精瘦妇人不是不肯进这屋,口口声声都是怕过了病气么?看样子对这个是忌讳得很的,但愿这男人也忌讳这个就好。说实话,跟一个素不相识,甚至连面貌都还没搞清楚的男人共处一床,这感觉简直就不是别扭可以形容的了。竹枝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盖儿就叫嚣着抵触,可是自己绵软无力的手搭上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威胁性。
男人话也不多,只淡淡说了声:“明儿要早起,快睡吧!”说罢轻飘飘地就从她手里拽了被子,又强制性地将她往床上按了,两人并排躺好,被子将将够搭在两人身上。
竹枝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一下,心想这男人不会qín_shòu到要把生病的媳妇怎么怎么样吧?幸好男人自躺下后就没有再动作,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可竹枝睡不着,她紧张得连扭头也不敢,身边男人的呼吸声,还有他的身上传来的热度,萦绕在鼻端,盖过了猪粪味儿的男人味儿,都叫竹枝神经紧绷。
僵直着身子绷了一会儿,听着身边这人没了什么动静,她小心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悲催地发现被子正好只有这么一点点宽,挪过去一点就贴着墙了不说,半边身子都露在了外头,冷得慌。
冻了一两分钟,实在是冷得慌,竹枝很没志气地又挪回了原位。手臂贴着男人的手臂,他身上的温度挺高的,就像个火炉子一般。竹枝轻轻叹了口气,算了,这身子的本尊不就是他的媳妇么?就是真把她怎么样了,她也没处说理去。活命要紧,还是先忍忍吧。
精神一松懈下来,不过一会儿,竹枝便沉入了梦乡。
听见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男人侧过身子,似乎黑暗对他毫无阻碍似的,将竹枝仔细打量了一番,叹口气,伸出胳膊把她揽进怀里,又将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这才闭了眼。
大概真是身体太过虚弱了,竹枝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感觉身边有了动静,这才警惕地醒了过来。
外头天还黑着,男人已经起了身,正坐在床边弯腰穿鞋,察觉到她的响动,男人什么也没说,只回身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系了衣襟便出去了。
竹枝楞了一下,自己裹住被子,忽然发现男人的袄子还穿在自己身上,张口想要喊他一声,又不晓得喊什么好,只得又闭了嘴,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头。
天色渐渐亮起来,精瘦妇人的大嗓门儿又开始了:“老二家的,这天都亮了,你还在挺尸哪!莫不是想饿死我不成?快些起来,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接着便是骂她了,大概是站在破门前头,声音特别响亮:“老大家的还装死哪?昨日饭食都吃得下去了,今日便起不来身么?我们冯家又不是娶了个菩萨回来,你想老娘供着你不成?”
竹枝懒得理她,径自翻了个身,裹着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自从男人起身之后,她被惊醒了,就一直迷迷糊糊未曾睡着。这妇人跟她本就不对付,反正自己昨日发了烧,借机歪着就是,理她做什么?
听见屋里没有动静,冯孙氏有些惊讶,旋即一股火气就上来了。这小蹄子,过门二十来日了,瞧着平日还是个好的,做事也还算勤恳,不过昨日溺了一回水,今日就拿起乔来。忍不住就叫骂起来:“小浪货,本想着一大清早不骂人,免得晦气,你倒不识好歹,还端起架子来了不成?快些给老娘出来做事,不然就要你好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来,抬脚踹开了房门,叉腰站在门前大声骂道:“磨蹭半天,磨蹭什么呢!爷们儿都走了,小骚娘们儿还死赖着不动,挺尸啊!有本事你就给我死到外头去,快过年的时候,莫要死到我这屋子里头,晦气得很!”
骂归骂,始终没有进来一步。
只是竹枝听着实在是烦闷,挣扎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这叫什么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影影绰绰见她动了,精瘦妇人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