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接连两天,竹枝都有些失魂落魄的。大纲也正愁烦着回去下河村的事儿,虽瞧出来竹枝的异样,却以为她是不愿意回去下河村,心里更加憋闷,也不晓得如何开口,只能自己生闷气。
若不是因为顶了个“冯”姓,他也不想回去下河村。
青阳城里头多好啊!不用每日凌晨起来拉磨,不用洒扫庭院做杂事,有温暖厚实的被褥,有生机勃勃的小院儿,隔三差五还能跟胡来俊凑着喝上一杯,这日子比在青河镇好上太多了。
可冯老大都特意过来了一趟,总不能真的就不回去吧?当爹的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做儿子的难道就真的在外头野着,连家也不回,由得人家戳着脊梁骨骂他是“白眼狼”“不孝子”么?
大纲做不到。左思右想两三日,终于还是对竹枝说道:“收拾收拾,明儿咱们回去一趟。”
他也不敢把话说死,孙氏会怎么对待自己两口子他能想象,竹枝虽忍得,到底是看了自己的面子,他也晓得。若是真惹急了她,不定还出什么事端。所以他也不敢说回去住下再不往青阳城来了,更不敢提退房子的事情。
竹枝浑浑噩噩地,听见这话却陡然惊醒过来:“什么时候回来?”
大纲有些狼狈地别过了脸,哼哧了两声,终是没说什么,背着手回去自己屋子了。
虽说早就下定了决心要自己个儿好生过日子,可陡然听见大纲这么一说,竹枝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儿。难道他不晓得他那一家人是如何看待自己,对待自己的么?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是要回去下河村,真是愚孝不可救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遭迟早就要走的,就是自己想要离开,跟大纲和离也好,休妻也罢,这一趟回去下河村是势在必行的。大概他也是怕自己抵触,定了明天这么紧迫的日子不提,连这话都没跟自己提前商量,选在晚上入睡前才说。这憨人,真是不晓得说他什么的好!他要回去,自己还能拦着不成?何必这般作态,好像自己是那个阻止他回去看望亲人的坏人似的。
想到这里,竹枝突然心里一跳,不由有些警醒。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失了一贯的主张不成?还是因为到了这异世,总是得到大纲的庇护,所以已经对他依赖起来了不成?他也不过护了自己两回,说到底都是不疼不痒的,若是论恩情,只怕那个救了自己两次的无名黑衣人对自己的恩情更甚,怎么自己就对大纲失去了警惕,反倒患得患失起来。
刚开始被灌符水、骂作邪物,她是真的懵了,不晓得如何反抗,加上那个时候还存着要在冯家讨生活的想法,总觉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如今不同啊,她身上有钱,青阳城里有房子,为啥还要因为顾及大纲的情绪和脸面让自己不好受?
也罢,回去就回去,且看这一回谁敢给自己难堪,要是让她不好受了,一定要让对方更难受才是!想到这里,竹枝嘿嘿冷笑两声,觉着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
可一想到回下河村,难免就想起了那兰草的事故来。县令夫人那头还等着自己回话呢,瞧她那天的架势,根本就不问青阳爷爷恩赐兰草是个什么故事,摆明了就认定自己能找到兰草。若是她推脱,只怕日后在这青阳县城里头的日子就顺当不下去。她还想开个小铺子呢,要是得罪了县令夫人,别说做生意,只怕日子都不会好过得了,这一场官司倒是真难脱身,竹枝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应对的好法子,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次日一大清早就叫大纲把她唤了起来,她推窗一看,天边刚刚露白,窗外的冷风一灌,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叹了口气穿好衣裳出来,却见大纲已经把热水都烧好了,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又忍不住叹气。
慢吞吞地洗了脸,挽了头发,照例去看了一眼自己种在墙角空地里的两本蔷薇,心情这才好了点,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李记花草行,起了个大胆的念头。不过这主意还得见过李记的人才行,这一大早的就去下河村,哪里有时间商量事情?
大纲早就准备好了,早饭是昨日买好的胡饼,冻了一夜有些硬了。他打算与竹枝两人就着热水略微吃点,早些赶路,回到下河村正好是午间的饭点儿,也不怕竹枝饿肚子。
谁知竹枝走进来却惊异道:“大纲,你就打算这么回去?”
大纲低头瞧了瞧,挺好啊,身上的衣裳虽不是簇新的,但比着在冯家的时候穿的袄子要好得多了,脚上的鞋也是干净的,难道有哪里不妥当?
瞧他那副懵懂的样子,竹枝就晓得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坐下来轻声说:“我知道你急着回去下河村,可就这样空着手回去,总是不太妥当吧?虽说你娘大过年的撵了咱们出门不对,可你也不能空着手进门,这样显得多没诚意啊!”
原来是说这个,大纲摇头道:“给银子。”
这傻货,给银子有什么用?孙氏肯定会收银子,可看在旁人眼里,自己两人还是空着手进的门,要是孙氏不说,谁晓得他们给了银钱?人情世故大纲不通,竹枝可是懂的,再说她还想拖延一下时间,便不赞同地说道:“你把银子给了你娘,你娘也舍不得吃用。奉养双亲倒是没错,那冯俊和冯良呢?还有王氏,她是你弟妹,如今怀了身孕有了后,总不能不送点礼物表示祝贺吧?”
眼见大纲似乎有些犹豫,她又加了把火道:“往回你出门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