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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管事一声没敢吭,只管收敛自己的气息,搞得好像书房里头根本就没有自己这个人似的。周大人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儿扔镇纸,将严宰相家上下人等都骂了一遍犹不解气,又把他家养的猫,逗的狗都给骂了一遭,这才停下来端起茶杯喝水。
周管事瞧见,知道这是差不多了。依着老爷的习惯,骂人的时候通常是一鼓作气的,若是停下来喝茶,多半是骂得差不多了。忙上前接了周大人放下来的茶杯,轻轻放在桌边,端着苦脸道:“都是老奴没用,办事不力,老爷,您生气就罚老奴,可别气坏了身子!”
“去!”周大人把手一挥,带着几分未息的怒气道:“少来这套!你个老东西,我还不晓得么?真罚了你,我这外头一摊子的事儿找谁去?我倒不是生气,就是叫人挤兑了这心里不舒坦罢了。对了,你今日去瞧见老严的那几株兰草了没?真是品相比咱家的还要好?你可曾瞧清楚了?”
听见他问这个,周管事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恭敬地答道:“墨香居说只有三株,品相俱都不错,但是跟老爷您的这株,实在没法比,不如家里这株许多。”这倒不是恭维,是个实话。
周大人听了微微点头,面有得色:“那是,也不瞧瞧你家老爷我成日是如何伺候的。那真是比伺候……还精心呢!”其中俩字儿他含糊过去了,让人听不清说的什么。不过随即他又有些遗憾地道:“只是可惜,若是能有盆儿品相跟咱家这株差不多的,凑上一对儿,你瞧。就摆在我这书房的帷幕这儿,一左一右的,多漂亮是吧?这就只有一盆,瞧着总感觉孤零零的……”
周管事也不晓得如何回答得好,一张嘴就把竹枝说的那话透出去了:“老爷何必强求呢?老奴看啊,这一盆儿也挺好的。这兰草是花中君子,遗世独立,孑然世外的。非凑一对儿,这花草又不是动物,还得分个雌雄公母,得阴阳调和啥的……”
前面儿周大人听着倒挺是那么回事儿。尤其周管事说兰草乃花中君子的时候,忍不住就有些自我代入。可还没开始品味那股“遗世独立”的感觉。周管事就说什么“动物”,什么“阴阳调和”的,乐得周大人哈哈大笑起来,却再也没有提过还去弄一盆儿兰草的话了。
不提周管事,只说竹枝那头从茶楼出来,便打算在花坊里头逛逛便回去客栈。不过今日花坊生意很是惨淡。想来所有的客人都跑到了墨香居瞧兰草去了,其他的花草铺子都没什么生意,伙计们懒洋洋地站在街边闲聊。看见有人朝自己铺子望过来,便很殷勤地上前招呼。
“大嫂,进来瞧瞧吧!我家花草可齐全了,您是想买盆栽的还是种花园儿,帮您送到家去可好?”哟,这家还送货上门啊?服务不错。
“大嫂来我家瞧瞧吧,有西域的奇花儿,全身是刺的,可好玩儿呢!”好玩儿?这是招呼客人还是招呼小朋友呢?再说仙人球什么的能用好玩儿形容?不小心扎了手算谁的?
竹枝只是微笑,那些伙计招呼得殷勤,她没进去也不给冷脸,态度倒是蛮好。行走间眼角余光扫过一家花店,门边儿的角落里头放了几个花盆儿,里头的植物瞧着有点儿眼熟。竹枝顿住了步子,走过去细瞧。
那家花草铺子的伙计对着周围的同行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赶紧走过去招呼竹枝:“大嫂,您进来瞧瞧,我们家的花儿品种可全呢!有几盆栀子,养得那叫一个水灵,就快开花儿了,您买回去还可以剪来戴……”
竹枝却打断了他的话,指着门边的破花盆子问道:“这个也是卖的么?”
伙计楞了一下,顺着竹枝手指的方向瞧过去,不由微窘,端着笑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丢到门外来了,叫您见笑了。”
竹枝上前扒拉了一下,从一堆破盆子下边儿把自己之前瞧见的那灰蒙蒙的绿色植物扒拉出来,心中一喜,扭头问道:“这个也是没用的么?”
伙计挠了挠头道:“应该是没用的,不过到底怎么样,我还得问问掌柜的。”说罢便一溜烟儿地跑进去叫掌柜的了。
竹枝把那个花盆儿拉出来,这一个盆儿的个头不大,也就成人脑袋大小,里头的植物怪模怪样,颜色也是透着黄的灰绿色,瞧着就不讨人喜欢。肥嘟嘟的叶片儿从根部冒出来长长地拖曳到土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竹枝伸手按了按泥土,果然太湿了些,难怪叶片儿都发黄了,再不好生伺候就快挂掉了。
掌柜的听说有人问门口丢掉的植物,赶紧出来瞧瞧,见一个二十出头衣着素净的小妇人正摆弄那盆花儿,不由便叹了口气。这些女人,多半是觉得这花儿萎靡不振的样子起了恻隐之心罢了。脸上还是端着笑问道:“这位大嫂,您是想要这盆花草么?”
竹枝抬头笑了笑,点头道:“您是掌柜的?刚才那位小二哥说这是没用的,难道这竟是有用的么?”
掌柜的呵呵一笑:“您要是喜欢,就送给您好了。这花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养了大半年,成日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原来还有一大盆子,如今就剩下这么几棵了。大嫂要是喜欢,尽管拿走就是。”
不要钱就好,竹枝笑着行礼道:“那就谢过掌柜的赠花了。”
掌柜的摆摆手,眯着眼道:“这花儿是个行走西域的行商带给我的,还有盆差不多的,不知道大嫂有没有兴趣瞧瞧?”
还有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