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被这清脆的响声怔住,没了眼镜的眼神更加深邃危险。他微微眯起眼睛俯瞰着钟天,她两眼水汪汪的,却倔强地咬住牙关不肯让它流下来。钟天此时只觉得身体所有的水分都堆积在胸腔,它们汩汩地要往上冒。她不敢开口说话,甚至不敢呼吸,否则那些水分会冲到大脑,从七窍中纷涌流出,狂泻不止。
高远的手指慢慢收紧,捏紧拳头砸在床头。没有束缚的钟天下床站好,问他:“你希望我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你的庇佑吗?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除了这具身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钟天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解剩下的纽扣。
看着她呆滞的眼神,怅然的神情,还有她胸口那颗明晃晃的栀子花吊坠,高远心中的血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再往大里撕扯开。他怎么会对她这样,怎么会?懊恼,自责,悔恨,伤痛,所有说不清的情绪一瞬间全都涌上来。他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也无法面对面前的钟天。他一声怒吼:“啊……”然后,抓起地上的衣服扔到钟天脸上,步履盘满地走出去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出去的时候,他才看到钟天拿回家的食品袋里装的是牛肉。他马上像是躲瘟疫一般,迅速地逃离开。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一切又变得静悄悄的,静得人心里一阵阵毛骨悚然。钟天缓缓拉下头上的衣服,颤抖着缩进被窝,想要在那里寻找温度。但是,明明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还插上了电热毯,为什么还是冷凉刺骨?
“嘭,嘭。嘭!”楼下传来巨大的响声,钟天感觉那巨响像是爆破在自己身体里。她突然颤栗,起身胡乱套上衣服,连拖鞋都忘了穿上,赤着脚跑到小区外面。抓住围观的一个女孩子,她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女孩子叹息着说:“出车祸了,可惜一辆豪车了,被撞的面目全非。司机是个男的,脑袋还被卡在车里面。医生和交警马上就会……”
钟天听不见她后面说了什么,只知道豪车。还有男的,这几个字足以让她恐惧。她大脑一片空白,冷汗直流。呼吸困难,双腿发软,却还是一步步挤进人群。终于,视线接触到事故车辆的时候,她松了口气。是红色的。幸好,幸好,他没有事。
摸着胸口,摇摆着身子,她又走回去。一惊一吓,钟天竟也不觉得身子冷了。她把床上的《简爱》和雅思成绩单收好放回自己来云阁时带来的行李箱里。她一直保存着叶正伟送她的东西。不代表她还眷恋曾经的温暖,只是那毕竟是她成长的历程和印记,她不想抹掉。她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收好塞进行李箱。其实,她本来也没有多少可带走的,这里是高远的房子,很多物件都是他出钱买的。只属于她的的确很少。
把房门的钥匙搁在桌子上,她拖着行李箱回到以前租住的地方。她很庆幸。自己当时坚持不退掉的房子,现在至少还能让她暂时栖居。简单地收拾一下,躺在小床上想着她和高远从最初的相识相爱到今晚的相互折磨。但是,对于他们的将来,她没有想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们的未来会走向哪里?
高远当时也目睹了那场车祸,当时还自嘲为什么不是他被卡在车里。反正他的生命不能由自己亲自终结,为何老天不给他制造一个意外?有人说过只有能够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人,才是人生最大的赢家。而他天生就是一个失败者。随即,他调转方向往另一头驶去,快速而迅猛,没有看到湿身落魄裸脚追下来的钟天。
想不好怎么面对她,高远很长一段时间不回云阁。直到有一天到高氏营销中心例行检查碰到小鱼,这位总裁先生最近可是个工作狂,一周能来这里两三次。她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问高远:“高总,你和钟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高远皱皱眉头没有回答,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冷漠的要命,哪怕小鱼是钟天的朋友。不过,小鱼现在可不怕他,她说:“在公司你是我的老板,但钟天也是我的朋友。她昨天和我在一起,萎靡不振,没点儿神采,千万不要是你欺负了她啊。”
高远在心里做了无数次斗争后,终于还是放心不下钟天,下班后他默默地开车到云阁楼下一个隐蔽的拐角处,等着她回来。他只想在暗处看看她,小鱼把她说得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他也于心不忍。但是,直到一包烟快要抽完,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也没有看到钟天的影子。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喜欢泡酒吧解愁,或者找朋友倾诉苦水的女人。她哦真的不高兴,也只会静静地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疗伤。
拿出手机,那个号码了然于心,但他没有勇气拨出去。想了想,他又气馁地把手机扔在一旁。他该拿她怎么办?
钟天在单位整日还是重复着以前的工作,没有乐趣却还清静,对了,高远说过,这唯一的清静还是拜他所赐。没了他,她可能在这里也混不下去吧。小文偶尔会谈起她和设计院男朋友的甜蜜情事。她说,他男朋友和她一直在存钱,想自己开一个小小的设计公司。钟天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地听她讲,必要的时候则回以善意的微笑。他们有共同的理想,一起实现这个或许并不伟大的理想,但小文脸上的幸福和笑容是真实灿烂的。
钟天看着小文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她曾经认为,高远只有她而像冯小强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