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
候车大厅里挂着液晶电视,里面正在播放街头搞笑节目。候车的人们都在看电视,否则将注意放在自己的手机上,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有人敲门。那几个做引导员的女孩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也没有看向这边。
邦邦邦。
??又敲了四五下玻璃门,一个手举气球的小女孩首先看见了她,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着。
??望着小女孩,指指门上的锁。那个女孩将小手从年轻母亲的手中抽出来,蹦蹦跳地向玻璃门走来。年轻的妈妈在后面唤她,抬头看见玻璃门后的??,跑到小女孩身后,将她抱起来,走到女引导员身旁,说了两句,手指玻璃门这边。
那几个女引导员,有三人跑到玻璃门这边,惊骇地望着??,张大嘴巴跟她叮嘱着什么。另有两人转身登上电梯,升到楼上去了,估计是去找隧道管理员来开门。
过了五六分钟,那两个女引导员站在自动扶梯上缓缓滑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玻璃门这边,脸上分明挂着惊悚。
几乎同时,大厅中部的垂直升降梯降落到候车大厅,轿厢里走出五个男子,都穿着地铁公司员工的服装,左胸衣袋上印着一个m标志,其中一人年纪在四五十岁的样子,已经中年发福,腰身明显比其他人更肥大,脚上穿着老式黑皮鞋。其他人都年轻力壮,步履轻盈,有的将手插在裤兜里,有将手背在身后,有的则双手环抱胸前,两手手掌隐在腋下,还有的脸上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轻松地吹着口哨,他们脚上都穿着运动鞋,与中年男人不甚协调。那中年男人夹在这几个年轻人中间,手上拿着一大串钥匙,目光犹疑地向玻璃门走来。
我暗自盘算,如果这几人只是地铁公司的职员,我大可以冒一次险,从这里到地面上去,毕竟隧道里既没有饮用水,也没有食物,不是久居之处。
那几个年轻男子越走越近。候车大厅里的人们看着他们,脸上露出骇异的神色。那位年轻的妈妈神色慌张,将小女孩抱在怀中,快步走上自动扶梯,向楼上行去。那个小女孩在妈妈肩上回过头来,笑容可掬地望着??,指了指那几个年轻男子。
那几个年轻男子的双手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脸色轻松无比。但我分明感到他们暗地里咬紧了牙关。我还以为自己是被警察吓怕了,以致于神经过于紧张,将每个普通人都当作了警察。
就在我反复思量的时间里,那五个男子已经走到玻璃门外边。由于我匿在暗角,恰好站在那五人的侧面,能够清楚地看见他们身后的情形。天啊,他们每人手上都握着一柄黑黢黢的手枪。
那个身材发福的男子颤抖着手指将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扭,门锁咔地一响,应声而开。
我来不及招呼??,纵身跳下高台,双脚恰好踩在光滑的铁轨上,身体一趔趄,滑落到双轨间的枕木上,膝头撞上坚硬的铁轨,砰地一声闷响。我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慌不择路地向隧洞深处狂奔。
那几个年轻男子跃下高台,一边在我身后追赶,一边高喊站住。
“我不是罪犯!我是冤枉的。”我一边撒腿飞奔,一面回头高喊。回头的刹那,看见最前面那人举着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了我。我本能向旁边一跳。砰地一声枪响过后,一颗子弹呼啸着从我身旁掠过,击在隧道远处的水泥墙上,发出尖利的金属声响,之后是子弹壳蹦出枪膛砸在铁轨上、转而又跳落水泥地面的锵锵声。
“站住!”
“别跑!”
“快停下!”
……
那几个便衣在我身后高声呵斥着。
我听不进任何话语,一个劲儿地向前飞奔。
砰——
砰砰——
咻——
咻咻——
咻咻咻——
枪栓连连脆响,不停地打开、闭上,子弹不停地擦着我身体飞过,在隧道的墙壁、铁轨、枕木、水泥地面上撞得砰哩邦啷乱响。
跑着跑着,我的左臂靠近肩头那里火辣辣地痛起来,腰上也突地一麻,脚下就此软了不少,步子变小,步速也慢了不少。
那几人不再开枪,争先恐后地向我奔来,就像奔向伏击圈里的猎物一样,步履轻快,心情舒畅。
我回头觑见当头一人离我只有十来步远了,便又拼命加快脚步向前跑。
呜——
咕噜咕噜——
一列地铁辗着铁轨从身后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