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个背包,里面有衣裳。”
“哦,对了。我去帮你取,你别动。”她转身出门,一会儿又回来,将背包放到平台上。
我拉开拉链。在里面翻了一下,的确没有看到那幅心爱的古画,我觉得自己倒霉透顶,难受得咬牙切齿。我将那套换洗的衣裳穿在身上,那是一件黑色短袖体恤和一条灰蓝色牛仔裤。但凡出差,我都指着这样的面料和颜色穿,不易脏,一星期不见水也看不出来。现在,这身衣裳可帮我大忙了,要不然我连这间小小的手术室都走不出去。还怎么去找我的古画。
我在手术台下找到我的沾了血迹的休闲运动鞋,蹲下身套在脚上,系好鞋带。然后检查背包里的其他东西:平板电脑在,但显示屏和基座已分了家;尼康相机在,打开相机简易包。除了握柄那儿有些划痕外,外观完好,打开电源,看看镜头,按下快门,一位身着粉红罩衣、模样可人的女医师出现在液晶屏上。——相机还是好的。还别说,小日本的东西质量还真不赖;剩下的就是些小东西:充电器。usb数据线,手机都还在;打开夹层,一个一个地翻检:编辑证,身份证,机票,几张用来报销的发票。工资卡——这可是我现下最值钱的东西了,里面还有七千多块,另外还有一张古画出版社食堂的饭卡,但这已经没多少意义了,我已经知道自己被解雇了。再回去也是徒增一笔车费。等到明天给那位虚伪的李总编打个电话,把我拍的盘龙城文物照片上传到他的电子邮箱,让他把我的工资结清,打到我卡上,我与出版社的关系也就算是两清了。
我想着这些事情,心里直发酸,想哭,可我并没有哭,我不在乎,对于这种无情的局面,我必须接受,因为我是一个孤儿。碰到这种情况,我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心门关上。我知道这种做法不够积极,不够正能量,可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但如果有人对我好,我也一定会巴心巴肠加倍报答。我不知道这是否属于一种孤儿心态。就像曾经拯救我的婉儿,虽然她像鬼魅一样时隐时现,我很怕她,但当她遇到危险,被警察围捕时,我一样会奋不顾身让她逃走。
当人经历过一次空难、与死神面对面后,对生命的认识都会有所改变,对死亡或许会看得更开,起码我就是这样。我感觉自己的神经似乎比以前粗大了好多倍,心理也变得强大起来,以致想起婉儿的时候依然能保持心跳正常。
你想想,死都死过了还怕什么。
回想林小婉在飞机上递给我一张冥纸身份证时,我竟然被吓蒙了,真是可笑。——很显然,林小婉是要告诉我她就是婉儿,她不是鬼魂,她就是一个大活人。
如果当时我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证明她跟婉儿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那她一定能告诉我那幅古画的秘密,解开我的身世之谜。
现在好了,这位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解谜人离奇地失踪了。我无意中找到了她,却又无意中把她弄丢了。
还有就是,小婉怎么会有一把枪?
那只强壮的胳膊到底是谁的?
为什么要勒住小婉的脖子,置她于死地?
我想,这些人:小婉、拥有粗胳膊的人、死去的保卫部副部长谭文虎、还有那两个蛮横无理的警察突然出现在我周围,应该不是偶然。这中间或许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我是时候像个爷们儿那样——好好查一下了。
我的思维开始恢复正常。我拎着背包从阴影里走出来。“我姓范,是这里的副主任医师。你的东西都在吧?”女医师问。
我开始注意到她膝盖以上的部位罩着一件粉红罩衣,脚上穿着一双同样颜色的平底圆口胶鞋。她垂手而立,嘴角上翘,尴尬地笑着,黑色的眸子因为熬夜显出几分疲倦。可以看出她的体能很挣扎,但她的工作热情却让她的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奔跑的姿态。这是一个发自内心喜欢自己的工作、同时对各种事件都充满好奇心的女人。另外要说的是,她很漂亮,就像网络图库里穿着护士装的东瀛少女,是一个对所有男人都充满强烈吸引力的尤物,但我却并未对她产生出哪怕是一丝的冲动,因为我实在是太饿了。
“您有没有看到包里曾经放着一个竹筒?”我礼貌地问她。
“是……是什么,我没听清。”她把耳朵稍稍侧向我。
我想起她是那位范院长的女儿范瑄瑄。还有她跟郭真超在120急救车上围绕我的背包的对话。“一个装着画轴的竹筒。”我说。
“哦,就是一张什么古画是吗?”她好像记起郭真超跟她要古画时的讨厌的样子,将一双画眉拧在一起。“怎么,很重要吗?有两个警察也在找哩。”
“您没看见过吗?”
“没有啊。我也是从别人手上拿过来的。”
虽然我只是想印证一下10个小时前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可当范医生真的说没有见到古画的时候,我心里依然非常失落。
“谢谢您!”我说,然后迈步向门口走去。
“你要到哪里去?”她奇怪地问。
“盘龙城遗址博物馆。”我说。我一刻都不想耽误,只想马上找到林小婉,找到古画的下落。
她有些急了,“你不能走。”伸出纤细的胳膊拦住我的去路,“你要走了,我就交不了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