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院门前渐次响起勒马声。天黑之际,已有三位故人来了,沉寂已久的小院,又热闹起来。
先是拓雅,接着是玲巧,最后是秉德。秀娥和花涟张罗了一桌子酒菜,席间除了秉德一直沉着脸,其他人皆是神色感慨,不停地念叨让我多吃点。我心里暖暖的,仿佛这两年所受的苦并不存在,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只是那个人,他到底……
喝了点酒,我人已经开始飘忽起来。秀娥扶我起来,吩咐花涟去准备热水。我靠在她肩头,嘴里含含糊糊道:“迪古乃……他在哪儿……迪古乃……”眼前似乎有两个拓雅,晃来晃去让我更加头晕了。最后身子实在软的不行,也不知是谁忽然把我抱了起来,我顺势攀住那人的脖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了下去……
似乎在梦中,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身子,似水如绸,缓缓流过我每一寸肌肤……舒服极了,像婴孩般,我满足地发出一声低吟……
头好痛,我欲伸手揉额头,却不想已经有人按住了我的手,“头痛吗?我来给你揉揉,待会再喝碗解酒汤。”
呼吸,我呼吸有些不稳。安静之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隐隐约约,还有另一人的,沉稳有力,却和我的一样快,几乎是同一频率。
睁眼,我大声尖叫,推开身旁的人,把自己蒙进了锦被中,口中叠声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快走,我不要看到你……不要……”
“颜歌,快出来……”他低声唤我,口吻夹着一抹哀求之意。我自然不肯,极力往床里面躲去,一面大叫:“你再不走。我就撞墙给你看!”话音方落,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进怀中,我拼命挣扎,锦被却因此滑落下来,又飞快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哭道:“你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
“我怎么舍得欺负你……乖,我已经看过了……别躲我,你忘记了?昨夜是谁一直在唤我的名儿?”他声音温柔至极。在我耳旁轻叹。我身子一僵,是啊,方才我还未醒来时他肯定就在一旁。自然是已经看到了。
我不再挣扎,伏在他怀里,默默地哭了出来。
他未语,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哭够了,我欲举袖胡乱擦干眼泪,本就很难看了,再加上泪痕满布,估摸着更丑了。
“别,我来。”他捧起我的脸。不容我低下头,凉唇印上我的眉心,一点点吻干我的泪水。原本抗拒紧张的心。也在他这一系列的举动里放松下来。正想开口说话,他却忽然下移,热吻流连在我左脸颊下的伤痕上,我撇开脸哽咽道:“迪古乃……别碰那里……”
他不依,按住我的后脑。舌尖滚烫,双唇柔软。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他,仰起脸迎上他的吻……
“不要再躲我了……”他轻诉。
“你还要我吗?”我颤抖的问。
“生死不渝……”
往帐外看了一圈,发觉不是自己以前住的屋子,方反应过来,这是在迪古乃的私宅里。
我躺在他怀中,望着自己身上的寝衣,问道:“你把我带来的?我竟然醉得这么沉。”
迪古乃握着我的手,应声道:“嗯,还伺候你洗了澡,换了衣服。下回……可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
我抽了一下鼻子,往他颈窝里蹭了蹭,“花涟都跟我说了,你是……有什么打算?为什么不去看我?”迪古乃身子一硬,用力抱住我低声道:“既然出来了,别的都不重要了。”
这话听得奇怪,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似的,但见他不愿开口,我也没再多说。此情此景,我若再怀疑这个男人,那我当真是担不起“生死不渝”这四个字了。
我仰头,拿食指轻刮他结着胡茬的下颌,微微叹道:“身在军中,恐怕吃了不少苦吧?”
迪古乃低头,轻轻抚摸着我胳膊上的伤痕,目光中充满了怜惜和自责。我正欲抽回胳膊,却不想他忽然眼神一狠,眸中锋芒毕露,薄唇轻轻启开:“今日之痛,来日……定要让他们千倍百倍的偿还!”
我心下一凛,脑中浮现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句话。想到将来,眼前这个面色寒冷的男人,会弑君夺位,浑身更是哆嗦到不行。迪古乃感觉到了,神色也柔软下来,亲了亲我的额头,“别怕……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你陪了我一夜,你父王若知晓你不在府中——”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快点睡,再不睡我可就要欺负你了。”说罢作势要来解我的衣扣,我忙闭上眼,翻了个身子。他低笑,我握住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轻声道:“那你不许悄悄离开。”他“嗯”了一声,抱着我不再多言。
翌日下午,迪古乃回城,拓雅在这儿陪我。她望着迪古乃离开的背影,出声道:“你不晓得,他心里有多痛……木普尔跟我说,他曾不止一次站在皇后宫外。每一次,都站了好久。”
原来他不是没有去看我……只是那一道宫墙,仿若深沟高山,硬生生的将我们隔开。他不是身为都元帅的兀术,手中没有千军万马,没有足够的权力,让他可以不顾及帝后的颜面,进去看我,或是大摇大摆的将我带出来……
“对了。”我转首盯着拓雅,问:“迪古乃之前是有什么打算吗?”拓雅点头,却道:“打算自然是有的,不过他说无论怎样首先得取得皇帝的绝对信任。但具体的……木普尔却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