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赵佶、赵桓分别被金太宗冠以昏德公、重昏侯的封号。我虽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讽刺与侮辱,但又未觉得金太宗做的太过分了,因为事实上他们这两个皇帝确实很不够格。九月时二帝由金兵押解,顺着松花江去了五国城,改囚于其中的第一城越里吉城,五国城即五大部落,由越里吉、奥里米、剖阿里、盆奴里、越里笃五部组成。于辽代时松花江、黑龙江下游的女真人建立,越里吉为五国部会盟之城,又称为五国头城。完颜宗翰说负责看管二帝的将领是他的心腹,保证不会让赵桓受一点点委屈,我听后只是点点头。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委屈不能受的?经历了国破家亡,大概人的心都死了吧。
已经很久未听到柔福的消息,阴阴绵绵的小雨一连下了五六日,今天刚有转晴的趋势。我便想进城去找完颜宗贤,也不知他在不在会宁。距上回在他书房一谈已有快一年未见,只好祈祷他还没忘记我,没忘记浣衣院里的柔福。
他府里的管家倒是还记得我,一下了马车,便见他笑脸呵呵的迎了上来,躬着身子道:“小的见过小娘子。”我扶着玲巧的手走上去笑道:“快起来吧,你们家主子可在府里?”
他答道:“郎君早上出去了,不过应该过会子就回来了,小娘子可先在前厅坐一会儿。”我点点头,示意他带路,又察觉门口几个侍卫有意无意的都悄悄瞟了我一眼,见我发现后又都慌张地低下头。我不禁“扑哧”一笑,玲巧在耳旁低笑道:“小娘子以后还是把脸遮住吧。”
我摇摇头,反正那天在完颜宗磐府里该看的也都看到了。我也总不能戴一辈子面纱吧,长得美又不是我的错,咱这也是给汉家女儿长脸。
然而直到黄昏日落,也不见完颜宗贤回来。而且不知怎的,竟觉得府里异常冷清,闻不到一丝欢笑声,下人们也是安安静静的。玲巧问:“要不先回去吧,再晚天都要黑了。”我想也好,天气也冷。便跟管家说了一声,他很不好意思笑道:“等郎君回来后,小的会告知小娘子来过。”
出门后,玲巧叫道:“咦,咱们的马车呢?”我四下看了一眼,才发觉我们的车子突然不见了,连泰阿丹都不见踪影。正疑惑着,有车轮转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回头一看却不是我们的车子。玲巧嘟着嘴巴气道:“这糊涂东西,搞什么去了?”
我叹了一气,却不想这马车路过我身边时停了下来。随即帘子一挑,一张笑嘻嘻的小脸露了出来。我惊道:“迪古乃?”
他但笑不语,只是将手伸给了我。驾车的小厮弯腰跪在跟前,我摇摇头,迪古乃道:“麻烦。”说完一把抓住我的手,竟然一下子把我拉了上去,这小子力气还真是大!
车舆中暖和和的。他扔给我一件披风,皱眉道:“天气都这么冷了还不多穿点。”我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这件荔枝红的披风,心中有些纳闷。这车上怎么会刚好有女人的披风,又闻得他轻声道:“是我让泰阿丹回去的,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吧。”
我哈哈一笑,往他身边挪了一挪,指着披风上的玉兰狡黠笑道:“敢问小爷这披风是打哪儿来?又为何绣上了玉兰啊?”记得之前我曾跟他说过我喜欢玉兰,而且我也在他面前穿过绣着玉兰的衣裳,敢情这是专门给我准备的?他斜睨我一眼,俊脸微微侧过。我分明看见他小巧的耳朵瞬间通红,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他扭过头,目光羞愤的喊了一句:“颜歌!”我嬉笑道:“是!”却不想他突然凶恶的扑了过来,扯过披风动作粗鲁的搭在我肩上,又狠狠的系上了绳结。
接着低下头,迪古乃轻声吐出一句话:“颜歌,你很讨厌!”
果然还是脸皮薄,我凑在他跟前讨好的说:“好啦好啦,我不闹你就是了。”说着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可是,这么晚了我还不回去——”
他轻嗤一声,“又不是把你贩卖了!怕什么!”说完继续道:“你就那么怕粘罕?”我看他表情淡淡,目光落在我那只绿松石指环上,盯了好久。我把手缩回袖中,笑道:“不是,只是怕太晚了回去时路不好走,你也知道下了这么多日的雨。”
迪古乃看向窗外,淡淡道:“那就明儿再回去,偌大的辽王府,还怕没你住的地方么?”
自从见了完颜宗磐的大宅子,我觉得其他女真贵族们的府宅全部太过简素了。迪古乃的父亲,辽王完颜宗干,金太祖的庶长子,当朝太师,也称得上是金国举足轻重的军国老臣了。而这个辽王府虽大,却没一点王爷府的模样,连个像样的大花圃都没有。不过就是有,这个季节也没什么花。家仆们个个都是灰衣粗布,侍女的头上也难得见一丁点装饰。乍一看去,觉得每个人都是一个样儿。
正走着,一个穿着比那些侍女稍微好点的女人挡住了去路,正盈盈娇笑着看着迪古乃。只怪这辽王府的小路太窄,这一个女人加上两个丫鬟,硬是把路给堵住了。
她以帕遮面,媚笑道:“哟,迪古乃,你怎么才回来?别叫你父王知道了,又说你贪玩去了呢。”
迪古乃轻轻一笑,恭敬的行了一礼。我估摸着这应该是完颜宗干众多的老婆之一,她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贪玩?迪古乃哪里贪玩了?
抬头时,正巧撞上了她的目光,只见她脸色一变,姣好的面庞微微有些扭曲。我不自觉的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