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道:这世间最易变的就是人心,最不长久的就是男人的承诺。更何况,便是这次他回头来找我了,也不曾有一句真正的承诺。我在意的名份,他永远也不可能给,既然迟早都会见弃,何不从一开始,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这些念头,都是一瞬间生出的事。就在皇帝双眼眯起,眼中的杀意再也不想遮掩时,姬姒突然朝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众人听得她低哑而坚定地说道:“陛下,阿姒身体如此,无论是谁,都不想嫁的。”
皇帝似乎怔了一下。
他慢慢收敛起杀气,低下头朝着姬姒打量一番后,他喝道:“抬头看朕。”
皇帝对上姬姒那黑白分明的,不曾有半点游移的目光,不由惊了下,想道:难道,她还真的对谢十八无意?
想到这里,皇帝声音放缓,说道:“来人,传朕旨意!”
在太监响亮的应诺声中, 皇帝一边盯着姬姒,一边冷冷地说道:“便说朕说的,既然姬氏阿姒口口声声说她身体不好不愿嫁人,那就让她永远不嫁人好了!”
在姬姒紧抿的唇瓣,在谢琅的驴车匆匆赶向皇宫时,皇帝的声音仿佛晨鼓暮钟声,继续传来,“着姬氏女,此生不可嫁为人妻,不可为人之妾,不可为人外室!”一连三个不可后,皇帝突然响到那自命fēng_liú,一生顺意的谢十八会有的表情,不由心情好了不少,于是,他唇角上扬中,又戏谑地加上一句,“不过,朕乃通情达理之人,如果姬氏女想要娶夫纳侍,到也还是可以的。”
几乎是皇帝那“娶夫纳侍”的话一出,大殿中所有的人都晕了,这时刻,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不相信一向严谨的陛下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所有人中,只有姬姒没有感到意外,在她的认知中,刘宋皇室,血脉中便有放荡荒淫的传承,要不然,也不会几十年的刘宋天下中,大多数公主都有放荡名声,而今上的几位皇子,包括太子和以后继承了皇位的三皇子刘峻,都有荒淫之名。
皇帝下了这道旨意后,心情简直是好极了,他打量着光是跪在那里,便美得像是一副画的姬姒,暗暗想道:谢十八啊谢十八,你让朕娶不到心爱的人,那朕也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痛!
……
谢琅的驴车刚刚赶到宫门外,便听到了这道旨意。
就着漫天的夕阳,他目送着姬姒的驴车越驶越近,越驶越近……
转眼间,姬姒的驴车驶过来了。
她一眼便认出了谢琅的车,也看到了那个端坐在驴车内,正转过头向她看来的郎君。
明明,她的驴车和他的驴车,只隔了两三步不到,可这两三步,却仿佛是天堑一般,简直隔了一条银河。
她在河的那一边,静静地抬起头,用那双黑白分明,平静到了极点,却也仿佛想通了一切,因此透彻到了极点的眸光看着他。
谢琅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感觉到姬姒那刻于骨子里的残忍。
她就那般看着自己,仿佛,从前的百般痴缠,脉脉相望,都是一场幻梦,也仿佛,那一日他们以为可以永远在一起时,双手相持时的激动从不存在。
她是那么冷静,那么透彻,可她怎么能这么冷静,这么透彻?
看着姬姒,谢琅的脸色很白很白。
直过了许久,他才闭了闭眼,哑声说道:“走罢。”
姬姒一直目送着他的驴车离去。
……
袁娴一路看着那只载着“她”的船只离去。
一直到船在视野中不可见了,她才转头命令道:“回去吧。”
自然,这一次她所说的回去,不是回到陈郡袁氏。
袁娴不曾离开建康的事,除了她父亲,陈郡袁氏里,便是她的母亲也不知晓。因为,袁娴觉得自己的母亲这阵子受打击太多,有点疯癫了。现在,跟着她的婢女部曲,都是最忠心的人。
可让袁娴没有想到的是,就有她的驴车朝着西城城郊新置的院子驶去时,一辆与她擦肩而过的驴车里,传来了一个娇美的惊愕地叫声,“阿娴?你是阿娴?阿娴,你不是离开建康了吗?”
这在街道上,不管人来人往便大呼小叫的小姑,便是与袁娴交好的虞氏小姑。
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一天便被人认出,随着春风而车帘飘飞的驴车里,袁娴瞟了一眼只带着两个婢女便上街游玩的虞氏小姑,双眼慢慢弯起……
……
在姬姒得了圣旨的第二天,她便一病不起了,因妹妹的重病,连带得姬大郎姬越都有点无精打采。
不过,在发作了姬小姑后,皇帝对姬大郎的怒火总算消退了,今天上朝,他还朝姬大郎温言勉慰了几句。
这一天,又到了下朝之时。
姬越坐在驴车中。
这时,他的驴在发出一声亢奋的尖叫后,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是疯了似地朝着前方狂奔起来!
外面,驾车的孙浮吓得满身大汗,他一边拼命地抽着驴,一边嘶声叫道:“郎君,这驴疯了!”
这驴是疯了!
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姬越,一掀帘看到的便是自个狂冲的驴车,以及街道两侧尖叫着躲避的行人!
就在这时,孙浮看到了一辆挡在前面一动不动的驴车,当下,他嘶声喝道:“快,快闪开!”
可他虽然满头大汗地喝叫着,虽然姬越也扯着嗓子连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