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青色背影,一眨眼,人流一动,又看不见了。
“你不认得她?”老万大夫的医术不是镇上最好的,镇上最大的药堂宝善堂原来的坐堂大夫得了从业恩师的提拔,往别处去了,宝善堂又从青州城请了个名医,派头很大,每月在药堂坐诊十五天。名医的名头虽然有些虚,但比起铃医出身的老万大夫来说医术确实要高一些,但诊金高,宝善堂的药费也高,镇上的人只要不是疑难杂症都爱找老万大夫,诊金低,普通病症所需的药医馆里也有,收费也低,手头一时短缺也能拖欠,总归是老万大夫医德好。半夏被老万大夫看中收为学徒,也是他头脑灵活,前街后巷,只要来找老万大夫看过病,他都能认得,所以留兰才觉得奇怪。
“还真没见过那母子俩,不过那个孩子瘦的不像样子,我看着有些先天不足之症……”半夏半眯着眼学老万大夫给人诊病时的样子,还翘起下巴捋捋并不存在的胡须。
“你要是一眼能看出有不足之症来,就该出徒了。”出诊回来的老万大夫一巴掌拍在半夏脑门上,招呼身后背着药箱的厚朴,“去后院看看,我让他晒的药草都晒上了没有。”
厚朴是老万大夫的大徒弟,性情和他的名字一般忠厚朴实,梁怀谷的腿伤都是他上门帮着换药,与留兰也更熟悉一些,却只憨厚的笑笑算是和她打了招呼,进门往后边去了。
“留兰这是要到哪里去?”老万大夫半眯着眼,瞧着下巴捋胡须,半夏倒把他的神态学了七分像,余下三分,是学不来他慈眉善目,那是经年积累下来深刻在脸上的皱纹里的,哪是能学得来的。
“哪儿都不去,就是随便走走。”留兰实话实说,这样一次两次的耽搁,就算能找到路,天黑之前她也到不了秦家杂货铺。
“哦哦。”老万大夫应了两声,伸出带着药香的手点点她的额头,“小小年纪,不要总带着沉郁之气,瞧瞧,这里都起疙瘩了。”
留兰心中一跳,这就是所谓的老而成精?她笑得跟朵儿牵牛花似得,都能看出她心有郁结来?再看下去,岂不是要把她心底做大的秘密看出来?于是赶紧道别溜之大吉。
一路小跑,停下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了。
心虚个鬼,老万大夫就算是行医多年练就了目光如炬,真能看穿她的心底挖出她深藏的秘密来那就成神仙了,都是那些不知所谓的流言害的她心神不宁,心虚的没有道理。
留兰在心里鄙视着自己,左走走,右转转,想找到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走到一个拐角处,冷不丁传来的说话声让她顿住了脚步。
“买那个你怎么能去医馆呢,胡拐子的破摊上不有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胡拐子年轻时跟人做过拐卖人口的生意,顶多就是个跟班儿的,却给人顶了罪,在大牢里待了十多年才放出来,拐子的帽子也摘不去了,逢集摆个小摊,卖他自制的老鼠药,一张破毡布上摆着三只一尺多长的大老鼠,标志明显,留兰想不认得他都难。
“要不,还是算了吧?”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只不过声音怯怯的还带着颤音。
“算了?!你说得倒轻巧,就这么算了你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就这么算了你别跑我跟前儿哭啊,你瞧瞧你儿子饿成什么样了,让他跟着你受苦你还不如直接把他掐死算了!我就纳闷了,就他那副德行还值得你这样?好几个月面都不敢露,你还能指望他干什么?有那个凶婆娘在,你还想讨得什么好儿?”
“……”另一个女人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嘤嘤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