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康老前来探视,还贴心地捎来一罐子稀饭和小坛腌菜。
顾寻喝了些粥,略略有了力气,便干脆坐起来和康老说说话,这个老头有趣得很,和他聊聊天倒也不觉得很闷,只是提起顾寻此番发热的病因,她便不得不提起昨晚的事情,岂料康老听完竟笑得前仰后合,顾寻眯起双眼,冷冷地问道,“就有这么好笑。”
康老哼了几声,道,“你这不是活该么?这几日杨阁老和大公子都进了宫,二公子整日在房中养病,你偏挑这时候和北?公子作对,那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寻抱着那一罐子稀饭,小口小口地饮啜,“幸好当初没和康老你分到一个房子,不然昨个晚上就真得被杨谨那小子抓去了。”
“这个姓陆的小子心眼实,遇上了算你的福气。”康老捋了捋胡子,又道,“老夫此次前来本是想让你一同去料理料理家务,看你既然连地都下不了,那还是算了。”
顾寻放下手中的罐子,看了看康老,“怎么,最近很忙吗?”
康老用手垂垂腰,叹了口气,“杨夫人人还没到,书信倒先一步来了,要查去年全府的用度。”
“会很忙很忙吗?”顾寻侧头想了想,“一般人家里到年节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事给干了吧?这都三月多了,府上难道没有留下盘点的账目?”
“杨阁老对这些事情从来不闻不问,一向交由下人打理,我这几日查账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估计是有些管家中饱私囊,趁着夫人不在对收支一项做了手脚。”康老咂咂嘴,“烦的人要死。”
“哦。”顾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这位杨夫人好厉害啊,刚在九华山吃完斋,就回京查账来了。”
康老一笑,“这也由不得她不管吧,就冲杨阁老的性子,要没有这么个女人,家不都败光了。若是只要盘一盘账,倒也还好,近来宫中人都在忙着五月皇帝出京的事情,好些事情司礼监忙不过来,皇上便派给了臣下去做…谕令这几日也该到了,到时候数令并行,还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的觉睡。”
顾寻心中一动,“康老你说…皇上把宫中的活派给臣下去做?”
“你还想打春贡的主意?”康老嗤嗤地笑了起来,“像收纳贡品这等美差从来都由司礼监经手,怎可能假借他人之手?”
顾寻叹了口气,“说的是。”
二人说着话,陆秉的脚步声渐近了起来,见顾寻房门开着,便向里头张望,见康老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他便上前打了个招呼。康老怒了努嘴巴,嗯了一声,眼睛却望了望窗外,道,“你们这院子还打不打算把门修一修?”
“不急吧?”顾寻说道。
“哎,老夫今日也乏了。”康老说着便站起来,“你们趁着夫人阁老没回来之前,还是先把门给修一修,就是不修,也把那两块门板拆了放到后院里去,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顾寻皱起眉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杨夫人宠这儿子宠得紧,真要是闹到了跟前,总也不是什么好事。”
抛下这话,康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陆秉将手中的药罐放在了桌上,见顾寻手中也捧着个罐子,便问那是什么,顾寻一笑,把方才康老来看望自己的事情说了说。
陆秉点点头,一面听着一面为顾寻倒药,忽然想起昨日收到的信件中说到杨家四子的事情,端了药碗坐到顾寻身旁,开口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杨家四公子杨启?”
顾寻接过药碗,一愣,好奇地看向陆秉,“杨启?不认得。”顾寻想了想,皱眉道,“不对呀,杨家如果有四个儿子,那为什么门客只分给前三位?”
“这位四公子跟着杨夫人上九华山去了,所以一直不在府上。”
顾寻一笑,“看来真是越小的儿子越吃香啊,我原以为老来得子不易,没想到杨阁老老当益壮….”
陆秉咳了两声,顾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没分寸了些,讪讪一笑,道,“那杨启怎么了?”
“杨启可不小,他已经二十五了。”
“二十五?那怎么还是第四子?”
“你听我慢慢说。”陆秉推了推顾寻的碗,“快把药喝了。”
顾寻点点头,皱起眉头把一碗药水全部喝下,“唉,好苦。”
陆秉一笑,伸手接过碗,重新将它放回桌边,一面收拾一面道“杨夫人是南方人,出嫁时曾在从南往北的路上遇见一伙儿歹人,一个贴身丫鬟为了救她,替她挡了一刀…”
“唔,可那又如何?”
“说来也巧,那时候刚好有一列镖师送镖,遇上了便拔刀相助,不过那丫鬟胸口被捅出一个窟窿,血渗出来,倒在夫人怀中死去了。”陆秉坐在了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这件事让杨夫人印象极为深刻,十几年后,杨夫人母亲病重,她又南下探望,就在当年遇险的地方见到一个少年打出招牌要卖身葬父,那少年胸口正好一道斜横的胎记,还是朱红色的,远看就像一道伤口,杨夫人想起当年的事情,就和那少年攀谈起来。”
“这倒巧了。”
“巧的还在后头,杨夫人问他生辰多少,没想到竟就是当年被强人打劫的那一日,这少年出生的时辰也在那贴身丫鬟遇害的前后,杨夫人觉得这就是当初那丫鬟的转世,当即便认了他作义子。”
“怪不得。”顾寻一笑,“世上的事情倒也难说啊。”
“后来一问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