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入耳,瑶姬只觉心猛地一沉,“朱公子哪里听来的笑话?我何时去的白龙殿,我怎不知?”
“呵,姑娘可知道我的术士是谁?”
“谁?”
“就你以前的老板,桑仝济。”
“怎么可能?”她浑身一僵,心中不信。
“你想想,桑大老板从不结交权贵,却能手掌漕运,若没点特殊的本事,又怎能让黑白二道都服他?”
“可他待我甚好……”
“姑娘待朱某也甚好,却还不是怪我没给凌兰名分,三年来苦心安排,只想替她报仇!”他话里的怒气转而膨升,十指紧扣住她的双肩,握得她生疼。
话说到这个份上,常人往往都会就这样豁出去,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歹心,那我就当出一口恶气,将你痛骂一番也好。然而,脚下的悬崖飘过几丝云气,提醒着她下面便是万丈深渊,若是掉下去,只怕连个全尸都不会有。在求生的意志面前,那口恶气又算什么?
“朱襄,”她开口直呼他的名,“我夭华虽生于污泥,却也像这红莲一样,一心想要挺着腰杆子做人。我心中怨你,只是怕步上兰姐姐的后尘……”
“哦?”他扬眉,早就知道她舌灿莲花的本事,朱襄并不信她。手,从她的肩头抚向颈脖,顺着背脊而下,一路冰冷。
“就算、就算那日在白龙殿,我说了那样的话,不过就是给往生的人一个交代,从未真心想过要加害于你。”她开始害怕,害怕他停在她背后的手,只消稍稍一用力,就能把自己推下去。
数里红莲,如今看来,却逶迤若血。
“瑶姬,我只问你一句。”
“什么?”她的心因为恐惧而跳得飞快,声音忍不住有些微颤,却又强作镇静。
“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真心,哪怕是一点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问道。
无论在何种关系里,当一方问另一方这句话时,虽是真心相问,但无论得到的是什么答案,都无法令问者满意,因为他们的心,总是不对等的。
若说有过真心,可一切已然消逝,她只当他是一段过去,甚至都算不上回忆,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形,他又怎会轻易信她?若他还有什么藏掖的证据将她拆穿,岂不是更惹他的恨意?
可若说没有过真心,那一切就都是他自作多情,他连不臣之心都敢有,却被一个青楼女子玩弄于鼓掌,定会恼羞成怒,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玉石俱焚。
如今,仿佛生死就在这一念之间,她的性命,如箭在弦。
好在,命运没有让她这样两难下去。
山谷的风偷了红莲的香,卷了上来,迫使她低垂的双眼因耐不住风吹的干涩感而上抬。才刚抬眸,忽见对面的山崖里有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过,再定神,只见有金器凌空飞跃而来,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
“小心,有暗箭!”她抬肘猛击朱襄的肋下,身子下意识地急急侧退避让,只听匡地一声,那只箭射在了他们身后的石块上,没金铩羽。
是谁竟有这样的气力和剑术?
朱襄皱眉,忙上前查看,却没注意到对崖那人再次架了弓,驽箭离弦。
如果说上一箭时,瑶姬本就立在前面,并不易分辨出那箭究竟是冲着谁来,可这一次,箭头则直直瞄准了朱襄的后心,劈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