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嫂的话像一个炸弹扔到了冯幂萝身上,她居然说,做女记者的大多被“潜规则”?
不知道“潜规则”这个词从哪年开始变了味的,以前官场暗腐有潜规则,职场不公有潜规则,发展到现在居然特指一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了。
“嫂子,怎么会呢,我们就快和农民工一个劳动强度了,你咋能往那方面想呢。”冯幂萝压着心里的不快,笑着回应阳嫂的问话。
“我有个姐妹儿家里弟媳妇儿就是电视台的记者,后来闹离婚了呗。说是电视台的女记者全和领导有关系。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事小心点儿,被坏人盯上可麻烦了。”阳嫂必然是一番好意,担心自己的小姑子孤身在外被人欺负,但是她以点盖面的结论,让冯幂萝不知道该如何去表明自己从事的职业。
吃过午饭,冯幂萝没再多逗留,就匆匆回到父母身边。姑姑仍然是慈爱的,嫂子仍然是坚忍的,她们仍旧关心着自己。只是太多年不相见,她们不知道自己在滨海都做了些什么,所以担心的才会更多更远,甚至想象出了很多狼潭虎穴围在冯幂萝的身边。
晚饭时冯奕看出女儿的心情不是很好,虽然不敢多问但也猜到在姐姐家有人给孩子施压力了。乔东梅只当女儿在姑姑家干家务累了,也不敢逼孩子聊天。老两口由着女儿在电脑前玩游戏。
第二天就是除夕,冯家三口人吃过早饭,又去街市上买了些时令的蔬菜和熟肉,装在一个纸箱里由冯奕带在电动自行车后的小行李架上,一起向冯幂萝的姑姑家走去。
“舅舅,帮我一下。”阳哥远远地看到冯幂萝一家走过来,向他们喊去。他正在贴春联。横批还没贴好,需要有人扶着他踩个木头凳。
冯奕把电动自行车交到女儿手里,走上前帮外甥一起贴春联。听到说话声,阳嫂从厨房探出头来:“舅舅舅妈来了?快进屋,外头怪冷的。”
贴好春联后,几个人一起进了家门。阳哥去洗手间洗了把手就又钻进房间和儿子打游戏了。
“这孩子也不说过来喊个舅爷爷好,瞅着空就知道玩儿。”阳嫂嘴里责怪着儿子,实则在埋怨老公不懂事。
冯幂萝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个幸福的家庭里都是深明大义的妻子和小顽童一样的丈夫,马珍妮是、严琴琴是、安晓琼是。不知道将来自己的家里会不会也是这样。男人在外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赚钱养家保护妻儿;回了家却成了顽劣孩童,抽烟喝酒打游戏。总要沾那么一样毛病再到媳妇面前撒娇。阳哥和阳嫂,又何尝不是这样。
乔东梅和阳嫂一起,把冯奕电动自行车上的年货往冰箱里放。“舅妈,年年都这样儿,没放几个冰箱又没地方儿了。我这昨天都安排好了,你非花那闲钱。”阳嫂发愁东西不好放。虽然是南方,但也是数九的天气。菜放在外面会冻,肉放在外面又会化,冰箱塞满了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生鲜了。
“加上我们家三口,咱八九张嘴呢。初六以前都不开门,去超市买多贵啊。”虽然会给小宝压岁钱,但是在人家家里唠扰这么些天。乔东梅知道不好白吃白喝。
整理好冰箱,两人一起进厨房准备午饭。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冯幂萝的姑姑不会觉得不便。一个是处了几十年的弟媳,一个是处了十几年的儿媳,让她们进厨房做过年的饭。是自然而然的事。
冯幂萝和父亲在里屋陪姑姑姑夫聊天,阳哥带着小宝在另一间卧室打游戏。乔东梅和阳嫂在厨房里做饭。两家人融洽得像是一家人,这样的春节也算阖家欢乐。
突然,厨房里的阳嫂和乔东梅听到冯奕的一声怒喊:“你是她亲姑姑,我的亲姐姐,咋能对自己的孩子面说这样话?这孩子从小你也没少教育,你不相信我和东梅,也不相信你自己?”
冯奕大喊之后,姑姑也气得直叫:“你这个驴脾气跟谁撒疯儿呢,就是问孩子个话儿就把你赶这样儿,信不信我打你两巴掌。”
乔东梅一听大事不妙,手上沾的刷盘子水都顾不上擦,忙进屋里去劝架。正要进门,就见冯奕突然站起身,拉起坐在一边的冯幂萝,鞋都没换就径直走出了姐姐家门。
“咋了啊,老冯,幂萝,别走啊……”乔东梅猜到是大姑姐说了女儿什么,心里自然也很委屈,又觉得大过年不能让人家家里也跟着不痛快。安顿阳嫂去照顾好大姑姐,穿起外套换好鞋,拎起冯奕脱在门口的皮鞋追了出去。冯幂萝在姑姑家向家来不换鞋,倒也省了乔东梅的事。
一路小跑走回自己家里,冯奕正坐在厨房的地上抽烟,冯幂萝把自己关房里不出来,好好的一个除夕节,过成了这样。
“到底咋了啊,气成这样,你还敢顶撞咱姐。”乔东梅走过去,从老伴手里抢过烟。“生气时抽烟,落下病根儿了还不是我的。”
冯奕不说话,眼里湿湿的,像是有泪又落不下来。乔东梅拉过一旁的小凳,坐在他身边,双手握着老伴的手,陪着他一起发呆。
“老伴儿,你相信咱姑娘不?”冯奕问。
“啥事儿啊。”
“今天咱姐,和闺女闲聊时说,二十八九了不结婚影响不好。还说谁家的老姑娘不结婚给别人做小,又说啥潜规则的。我这个当爹的,真的不能看姑娘受那委屈。”冯奕说完,眼里的泪水终于没有忍住,顺着皱纹流了下来。
乔东梅听了这话,也抹起了眼泪。过一会儿,她就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