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的动作突然顿住,距离她最近的阿远自然察觉到了。他正要询问,却猛然听见有错杂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伴随着那些脚步声入耳的,是一些人张皇的喊叫声。他的耳力极好,所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听见那些人酷寒的声响。
阿远的面色凝重起来,走到程阮的面前来,将她挡在了身后。
“母亲,似乎有人来者不善的来了,母亲先回去避一避,可好?”
程阮当然知道程婧来之不善。
然而她并不认为一味的逃避会是一个办法。
所以她挥了挥手,让襄雪带着以菱先行下去。却陪着阿远站在了原地。
因为鹭鸶所给她的外挂,她也一样能够听到前方传来的杂乱的声响,甚至比阿远还要清晰。
逐渐近了。
那些张皇的声音停留在院子外面,而后,是一个单一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阿远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好像蓄势待发的剑。
程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阿远有些呆愣地转过头来,“——母亲”
程阮笑了一下。
阿远被她的笑容弄得有些愣,心境却不由自主地平和了下来。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三步……两步……一步……
逐渐地显现出来了一个人形。
她用黑纱遮盖了全面的面容,就那样出现在程阮的面前。
程阮看了她很久,一直不见她开口。抿了抿唇,道:“二姐姐……”
还是跟以前相同的称呼。
阿远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完全看不出模样的人。顿了一下,有点疑问地唤道:“二姨母?”
程婧默立在原地没有说话,心中却突然打恸。
只是她抿着唇,将这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于是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也还是跟从前一样,是带着笑的。
那笑意让她声音的最后轻轻勾了上去,轻轻挑着。带着一点儿居于人上的高傲。
“五妹妹。好久不见。”
和想象中不一样,程阮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多的恨意涌现出来。只是觉得惘然。
这么一晃眼的。居然就过了近乎二十年。
当初在东梁程府里面的那些事,遥远得好像上辈子似的。从平安到战乱,从经历战场到偏安一隅。连皇帝都换了好几个。
她们一直在这其中游离。
想起来,她和程婧。也是很久不见了。
上一回见到她,还是在谢云双那边的晃眼一瞥。
而现在。连谢云双都已经去世多年了。
想到这些,她心中不免有些惘然。却见到程婧走上前来,蹲下了身子,笑着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个物件儿。拉过阿远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她的声音一如从前,带着点儿笑意。道:“这是你的孩子罢?听说叫阿远?是希望他日后在仕途上能走的很远么?”
程阮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
是个镯子,上面雕着北汉人常常欢喜的四菱形的红色石榴花。
她在心中问鹭鸶。那物件儿可是正常的。鹭鸶抿了抿唇,“没有毒,很正常。”
它的声音依然带着艰涩,好像没有力气了似的。
程阮心中有疑,唤了两声,却不见鹭鸶的任何回应,只好先切断了和它那边的谈话。
她示意阿远手下,道:“并不是说仕途上的高远,只是希望他日后能离这些朝堂纷争远些罢了。”
程婧的身子有轻微的颤抖,她将那镯子放入阿远的手中,捂着嘴站了起来。
纱帽遮住了她的动作及表情,只是看着那姿态,程阮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在哭。
在哭?
——可是,程婧会做这样的事情么?
她抿了抿唇,拍了拍阿远,“阿远,你先回去罢。——母亲同二姨母说些话。”
她抬头示意了一下内宅。
阿远知道门外正是一堆来历不明的人,而父亲也不知是在何方,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时候离开……怎么能够呢?
——何况,他虽并不知上一辈的恩怨,但因着他从未听过这个二姨母的名讳,也从不知原来母亲那边除了舅舅并着四姨母,竟还有个同辈的姊妹。从未被人提过的人今日这样不知所以的出现,竟还以纱帽覆面,怎么想,都是不对劲儿的。
阿远如是想。
沉吟了一下,他笑着拉了拉程阮的手,“母亲,阿远没有见过二姨母,很想亲近一下呢。阿远让以菱去寻些当季的水果来,咱们仨一块儿吃,一块儿聊,好不好?”
程阮不想阿远竟这样说,正要拒绝,却不想程婧却笑了一下,“呵,你才多大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眼?罢了,你愿得留下,那就留下罢?”
她说完,却是起了身来,向着院子一边那方石桌走了过去,却是半点儿不客气,好像这是自己的宅子。
程阮见阿远坚持,也只好罢了。牵了他的手,却向襄雪使了一个眼神,襄雪抿了抿唇,当真先去了小厨房那边。
阿远却好像没有听出来程婧先前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似的,蹦蹦跳跳的缠上去,笑着道:“二姨母,您为什么要将脸罩起来啊?这样黑乎乎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程婧停住脚步,看了看他,问道:“你想看我的模样?”
阿远瞪着眼睛点了点头。
“阿远一贯听人说,母亲和四姨母是整个三国都排的上号的美人儿,想着二姨母自然也是如此。既是貌美,又干嘛一定要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