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在东梁程府的时候,一直觉得程婧算是一个天之骄女。
虽然离开府邸那么久,虽然自小因为她母亲上不得台面儿在尼姑庵待了多年,但是却能在一回来就吸引走全部人的目光。奶奶,母亲,还有府中的丫鬟们……没有一个人不夸她好的。
这样的情感在她遇到鹭鸶之前非常清晰。甚至在遇到鹭鸶之后,程阮对于程婧也还是有一点嫉妒,有一点羡慕在。不管她在鹭鸶所在的那个世界过得怎么样,但是在这里,她却是是混的风生水起,最后还打破规则成为皇帝。不得不说,就算程阮表现得再若无其事,她对程婧的一切,也都还是有些羡慕的。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够成为那样的人,所以也仅仅是羡慕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就算程阮知道程婧日后的那一切是怎么来的,她也绝对不会去走程婧的路子,不会想着去收服那些后宫,从未称霸天下。
她的心一贯比程婧的要小。只是想着嫁一个不错的人,好生的相夫教子罢了。
虽然她们的命运一直相连在一起,但是程阮却不会一直想着那些国家大事,若不是程婧每一次都找上门来,若不是每一次的任务都跟程婧有关,她或许早就温水煮青蛙似的将这些全部忘了。
在她的印象里,程婧上蹿下跳,不安分的弄出各种事情来,很烦,但是却也一定过得很好。——要不怎么有时间弄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呢》
却没有想到,她的样子会被毁掉。
她抿着唇,看着程婧笑了笑,似乎对他们的惊愕和呆滞感到很满足。随后。她复又带上了纱帽。
可是,先前那样久的停留,已经足够程阮看清楚她的模样了。
她的半张脸都被毁了。
完全的干枯下去,好像里面的血液被吸光,只留下一层皮,紧紧地贴在她的骨骼上,而那张皮。也是黑色的。
一面完好得好像上天精心挑选的礼物。一面却好像已经垂垂老矣。
饶是阿远能言,这个时候也只能呐呐。
他看着程婧,转身却见襄雪已经到了。遂到襄雪那边去,将果盘拿了过来,放到了桌上,笑道:“二姨母。吃些果子罢。”
程婧果然拿起了果子来用。
程阮走到石桌前坐下,想问程婧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却发现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她只好转而问鹭鸶。
鹭鸶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段承佑让程婧来东梁的时候,不大放心她。就在她身上下了蛊毒。一旦她情绪不稳定,那蛊毒就会从她的心脏开始吞噬。——现在,就是吞噬到面容之后的样子。”
鹭鸶说的很慢。一句一句,每一次都要停顿好久才继续说出来。
似乎连它也不能承受这样的痛哭和失意。
程阮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它:“鹭鸶,你早就知道?”
鹭鸶顿了一下,不再说话。
这一回,任程阮怎么唤它,它都不肯再说话了。
只是沉默着,似乎早已离开。
程阮回过神来,却发现阿远跟程婧聊得正酣。
她沉默着听了一会儿。
隔着纱帽,她并不能很好的捕捉程婧的表情,只能从她的声音听。
只是,她的声音永远都带着笑意,让程阮捕捉不出其中的东西来。
过了很久,程婧才放下了杯盏,看了看天色。
她看了很久,才突然笑道:“程阮,我发现我很不忍心呐。”
她的目光回转回来,“真的。——这可真不是一件好事情。”
程阮只是抿着唇,没有说话。
岂止是程婧在心软呢?
就在刚才,她听了鹭鸶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心软了。
这样的事情……
要是对于当初在程府的自己来说,大概……会觉得很不可思议罢。
程婧却好像笑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她,却是转身往外走去。
程阮抿了抿唇,一并站起了身来。
“二姐姐……”
程婧顿住了脚步。
程阮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多谢。”
程婧嘴角勾了勾,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要让整个世界都乱起来,都全部毁掉的准备了,怎么临到了了,还是会不忍心呢?
——这些人,明明应该只是在现的。但是,跟着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跟着他们一起斗了那么久,都已经觉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了,现在再去下手,又怎么忍心呢?
她在门洞前停住脚步,突然讽刺地牵了牵嘴角。
这么不合时宜的心软,真的是……
果然自己不是真正的程婧,真正的程婧,哪里会有这样的情绪出现呢?
她这样想,忍不住想要笑起来,到最后,却发现嘴角怎么都不能保持上翘的姿势,只是垂落下来。
她的旁边却突然有人出了声:
“公主不打算对谢夫人(程阮)动手么?”
声音低沉,带着杀意。
程婧回过神来,哼道:“本公主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那人却哼道:“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公主了?北汉的军队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的手一挥,他身后的人尽数朝宅子内部涌去。
程婧瞪大了眼,喝道:“你敢?!”
那人冷哼了一下,却不再同她说话,径直带着人走了进去。
程婧喝道:“连陛下都没有放弃我,你算什么东西?”
那人回过头来冷笑,“我何时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