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又休养了几日,方才和陈羡一道回了府。
也是回去之后才知道,虽则谢云璋日日都会来小院陪着她说会儿话,正事却是一点儿没耽误,和程峪一起商量着观察朝中之人的反应。出面当然是程峪出面,取得的效果也是非常的好。
至少对谢云双来说,她深切地感觉到了威胁。
程阮不知道谢云璋和父亲是什么时候达成联盟的,但若是陈羡乐正等于澹台循的消息属实的话,想必在很大程度上这件事是由他来推动的。
程阮并没有来得及和母亲深谈关于乐正的事情。
在她回来的第二天,她被谢云双请进了宫。
这次见面的场合比上一次要随意得多,在梧桐苑的小花园里。说是小花园还不大准确,因着地方并不大,曲径通幽,却是十分典雅。
小园子的最里侧是谢云双的琴房,其余的地方都被围住了,只留下来一个门洞以供进出,边缘的地方都种下了花草,疏竹掩映,在夏日极为喜人。左边靠近琴房的地方有一个石桌,旁边摆着两个石凳,谢云双就支着手坐在石凳上,双眼上挑,自带一段fēng_liú。
她看见程阮来到,笑起来,向着她招了招手,“来,阮阮,过来坐。”
手上有着血红的丹寇,衬得肤白如玉。
程阮走过去,向她行了礼,“谢过太后。”
她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下,谢云双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自然而然的显示出一种亲近。
程阮伸出去的手有些僵。手背上一阵毛骨悚然。
只是偏偏她不能收回手来。
程阮手上的动作十分不自然,谢云双当然察觉到了,不过她并没有松开手,她只是微笑着看向程阮,开始唠家常。
“阮阮,我还没恭喜你了,你父母来唐。想必你肯定很高兴。先前听着你跟咏梁陈家的姑娘去玩了?还去追了戏班子。可是有趣?”
程阮轻声说道:“是个不入流的小班子,大概入不了太后的明眼。只是市井之间爱传唱。太后也知道,阿羡是个爱闹的性子。便一同拽着跟去了。”
“唱了什么?可记得几句?唱来给我听听罢。”
程阮面颊有些泛红,“不过市井之谣……”
谢云双笑道:“无碍无碍。先前我还未入宫的时候,也欢喜去三教九流的地方听听这些市井的调子,既是众人皆爱听的。想必自有它的妙处。你也不必害羞,左右不过我们两个姑娘家。”
程阮只是牵扯着嘴角笑。
谢云双笑盈盈的看着她。程阮想了想先前陈羡在她床边又唱又跳的样子,在心里过了下陈羡教她的曲子。于是泛声唱道:
“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何处于人闲磕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然泪似麻。又是像他,又是恨他。手拿着红线鞋儿占鬼卦。”
清音唱完,程阮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心里面把将这个作为托词的陈羡默默地念了好几次名字。
谢云双却掩着嘴笑了起来。“阮阮,你这是春心动了?”
她眼角随着唇角的笑意一点点的向外围拉扯,形成细长的形状,手支在唇边轻轻的笑。那涂了丹寇的指尖就点在她的嘴唇上,看起来好像妖魅。
程阮没说话,只是低垂了脑袋,任由红色蔓延,逐渐蔓延到耳根。
谢云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阮阮,你大概不知,这是由一首民谣改编过来的曲子,说是男子去打仗了,只留下女子一人独居,这便是她等待的时候所做的曲子,民人多称之为《东山》。”
她支着脑袋,眼里带着些回忆的神情,“阮阮,你真幸福啊,有人爱怜你,你也不必忍受分隔两地的折磨,真是无与伦比的幸福。”
“哪里像我?就算身在这样的高位,到底,还是不能和相爱的人共存。”她牵动唇角苦笑道,“难熬的是生离,没有盼头的,却是死别。”
“阮阮,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体会这样的痛苦。”
谢云双的面色渐渐浮现出来苦涩的表情,最后都只化成一丝苦笑,凝结在唇边,好像翩然的蝴蝶,到此却停驻,然后逐渐丧失了生命的迹象。
伴随着谢云双这样的表情,程阮的心情也逐渐沉闷下来。
她垂低了脑袋,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了上来。
“我明白。”
她这样说完。语气坚定得让谢云双有些惊诧地看向她。
程阮抬起头来,看着谢云双,再一次重复道:“太后,阮阮明白这样的感受。——生离如果没有希望,那和死别也是一样的。”
谢云双的面色终于浮现出来了错愕。
“阮阮?”
她看着程阮的眼睛,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是因为乐正家的那位公子么?”
程阮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谢云双却用手掩住了唇。
“可是……可是……你已经被许了人家了啊。”
程阮抬起头来,面容显现出惊讶。
声音嘶哑地问道:“——什么?”
谢云双似乎难以启齿。
程阮就这样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偏过了头去。
谢云双偏过了脑袋。
她的眼睛望向虚空,过了很久,才说道:“我弟弟……他希望能够娶你……”
程阮瞪大了双眼。
谢云双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堪。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谢云双才道:
“阮阮,你应当知道你父亲在三国之中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