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的意外情况,王月娥在小梅的搀扶下从西厢里走了出来,来到林氏坐着的大堂里,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四周一片安静,大家好像都在等着什么,那个媒婆也站在一旁,眼里有些着急。
小梅蹲在王月娥的身边,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里,她不好提醒。因为按照这儿的礼仪,磕完头后,新嫁娘是要哭别离的。可王月娥磕完头都好一会儿了,却没有发出哭声。
因为带着红盖头,没人知道王月娥的表情,可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不哭都是不行的。而且再这样下去,成亲之礼便会中断。小梅一急,就悄悄伸手在王月娥的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力度很大,估计是真的疼,王月娥整个人抖了一下,然后像回忆起什么似的,渐渐的哭出声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没有人去管她到底为什么哭,只要有哭声,这个礼数就全了,这个成亲礼就能进行下去,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王月娥其实是知道要哭的,可她一想到林氏平日里对她的样子,她就不想哭。今天家里来了那么多的亲戚,林氏不是最好面子里吗?她就是想让林氏在众人面前丢脸。可她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只是坚持了一会儿,即使小梅没有伸手掐她,王月娥自己还是会干嚎几声。林氏再怎么坏,也是她的亲娘,而且还是把她拉扯大的亲娘,她真的无法狠下心来。
媒婆看王月娥已经开口哭,便也蹲下身,与小梅一起将其搀扶起来,一边扶着一边说些吉利话。等走到大堂门口时,她便再次蹲下身,让小梅把王月娥扶到她的后背上,然后背着她出门,上花轿。
鞭炮阵阵,锣鼓喧天。迎亲队伍像一条红色的长龙,在榕洲城的街道上蜿蜒,道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眼中流露出的神色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大消息!!!公告贴出来了。榕洲城最大诈欺犯今日问斩……今日问斩……”
不知道是谁在街头喊了一句,接着,两边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在庆幸。
“早该问斩了。骗了咱们这么多钱……”
“上回不是在公堂上发病了吗?难道治好了?……”
“管他的,这就是现世报……”
“可上回看他在公堂上的时候就一副已经死了的样子,不会事官府为了掩盖什么而故意找个替死鬼问斩吧?……”
“嘘,别乱说,脑袋还要不要了……”
周围依旧锣鼓喧天,花轿也很宽敞,但这并不意味着隔音效果很好,也不意味着王月娥听不到外面街边的谈话。
问斩?
王月娥整个人瞬间瘫软,靠着两只手强力的支撑着坐垫,她才没有让自己倒在花轿里。
谁要问斩?
脑子里好像有无数只的蜜蜂在轰鸣。闹哄哄的,她什么都搞不清楚。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变好了吗?她也没有赌气的违背林氏的意愿,也已经答应嫁给李言,也没有想不开轻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走上了原本既定的轨道了吗?怎么还会有人问斩?
王月娥突然间觉得花轿很晃,晃的她全身酸痛,她突然莫名的想吐,想大喊大叫让花轿不要再晃,可是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问斩。那罪名就定下来了吧?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拿钱?”
“公告上没说,不过我看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吧……”
“我听衙门里的亲戚说,那个顾小树被抓的时候,身上可是有一千多两的银票……”
“那咱们钱肯定能拿回来了……哈哈……”
“那是……最近得积极点。说不定是先到先得……”
锣鼓声很大,可不知为何王月娥还是能清晰的听到街边行人的谈话,这些话,就像是无数根针,刺得她耳朵生疼。
她觉得自己快要昏厥过去,这种感觉就像是上回掉进水里一样。四周的空气不断挤压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
骗人钱是不对,可真的不需要为此付出性命啊?!!不是只要把钱还了就可以吗?为何还要让他赔上一条性命?
王月娥突然很想掐死自己。
不过最终,她也没有掐死自己,而是在恍恍惚惚中顺利的与李言成了婚。
“洞房花烛夜哪,赶紧进去吧……”
“春宵一刻,赶紧赶紧……”
王月娥坐在新房的床上,头上还披着红盖头,门外响起喝的醉醺醺的李言与他人道别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左右摇晃的脚步声。
“哈?!王家大小姐?我多荣幸啊……”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又被贴心的拴上。
“你知道吗?我甚至才见过你几面,可为何却一定要娶你?”
李言摇摇晃晃的,向王月娥坐的方向走去。
“这其中原因,你肯定不会……知道……哈哈……”
头上披着红盖头,王月娥没法看清屋子里的情况,但一阵酒气袭来,她知道李言已经站在自己的旁边。
“好,今晚就让你……好好的……”
李言说着,伸手掀开了王月娥头上盖头。
“好好的……看看我……”
去掉了红盖头,眼前瞬间明亮起来,李言喝的满脸通红,就站在王月娥的右侧,此时正瞪着迷离的眼睛看着自己。
李言还是那个李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是已经考中了秀才,即便在一夜之间暴富,但在王月娥的眼里,却还是那个家道中落走投无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