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她再回想这场婚宴,只有几样印象最深刻,可谓终身难忘。简陋的酒楼,粉墙上的大红“喜”字,鱼头和东坡肉,以及开席前那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她在硝烟弥漫中硬是被呛得泪眼盈眶……
新人被送进了洞房,她冷静下来,突然觉得紧张。不会真发生什么吧?她开始给自己催眠。
相信他,相信他,走到这一步,继续相信他……周佳佳,你正在做一件善良而伟大的事情,不要紧张!
“你不用担心,没人会来闹腾。”程峻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大红喜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眉宇中有些许疲惫。他揉揉额心,诚挚地注视她:“谢谢你。”
“谢什么呢?你说过的,这场喜宴只是场仪式,没去民政局签字按手印,婚姻不准数。我配合你演戏,也可以得到自己的好处,所以你并不欠我。”她脱下红艳艳的棉外套,放在床头,解下原本盘着的发丝,脸上看不出半点扭捏。
“总之……难为你了。”程峻看她大大方方地脱衣,解发,一时难以移开目光。
“不为难。”佳佳侧着头,拿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宝贝秀发,回过脸嫣然笑道,“知道吗?这对我而言,是全新的体验。原本告诉自己,跟你这场交易完全当是演戏,但今天忙下来,我发现有一半在演戏,一半是真的融入了感情。”
闻言,程峻的眸光骤然聚拢,手指轻轻收了起来,沉声提醒:“演戏就是演戏,你不要真的动感情。”
瞧他蓦地严肃,说得一本正经,佳佳怔怔看了他一会,不禁掩嘴笑起来:“诶!程峻,你难道以为我在短短的时间你,对你动了心?哈哈,你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我可是有爱人的。”
程峻倏然皱眉:“有爱人还敢答应我?”
佳佳又重新慢条斯理梳理她的秀发,无谓地耸肩:“被你感动了呗!怎么,我如此牺牲自我,成全你的孝心,你还担心我因此缠上你啊?”
程峻又是一愣,别开目光,嗓音不觉冷了几分:“不是最好!”
佳佳被他冷淡的态度激起了玩心,不由地反问:“为什么?其实相处下来,我觉得你这人还蛮不错,万一我发现你比我那爱人更好,移情别恋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若是那样,只能请你断了那念头。”
“如果断不了呢?”
他沉默下来,死死盯着她。总算看到她眼底强忍的笑意,粗声道:“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切!我的爱人像王子一样,是万人迷,除非你的魅力比过他,否则谁傻得移情别恋啊!”她笑的时候总会无形中散发一股甜美的气息,眼眸晶亮。
可是,忽听到他不冷不热地总结了一句:“那么耀眼的男人,只怕你是单恋吧!”
“诶!你这家伙,真的很不可爱也!”给他个大白眼,她笑不起来了,突然万分万分想念远在异国他乡的逸辰。
这回,他漆黑的眸子反而荡出一抹浅笑,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从知道母亲病情后,他总是忧郁的,在她这个合伙人面前,逐渐不再掩饰。走到窗边,任窗外清冷的夜风吹拂在脸上,他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支烟,点燃。
佳佳捏着鼻子使劲用手扇动空气,皱眉道:“我知道你的发恼,但吸烟有害健康,现在全民禁烟,别抽了。”
“哦……”程峻低声应答,没来得及吸一口,就硬生生地止住动作,任烟头的点点火光逐渐熄灭。良久,他才转过身来问她,“宴席时,你望着电视,为何突然一副要哭的样子?”
原来他留意到了!
佳佳的心抽了几下,顿时酸楚。爷爷七十五岁生日,她前几日明明还记得,今天竟然忙到忘记了……看到电视新闻播报,爷爷的生日宴在有名的云天酒店举办,亲朋好友,商政名人都参加,媒体记者竞相访问,唯独少了她这个孙女在场,她好惭愧。直到傍晚时分才偷了个机会躲去打电话,听到爷爷充满关心的声音,她当时就忍不住哭了。
“我是……从你妈妈身上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所以有点难过。”没法告诉程峻实情,一个谎言的开始,注定后面要用更多个谎言弥补。她在他面前,已经虚构出一个家庭贫困复杂、离家出走的不良形象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沉沉念了一句,低头不语。
佳佳走过去,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扬起唇角:“你别这副苦瓜脸,我没心情安慰你,因为我自己都需要安慰呢!跟你说,我打小梦想着的一场盛大婚礼,定是在凌江历史最悠久的大教堂里举行,鲜花铺满教堂前的草地,灿烂的阳光洒在自己洁白的婚纱上。婚纱定要是出自巴黎顶尖设计师的手笔,还有钻戒的克拉定要衬得上她周大小姐的身份,然后一对聪明可爱的花童,四面八方都是亲友的笑容,祝贺声……”
见他眼中的悲哀因惊愕散去了些许,她又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看我这么多结婚梦想,最后只在一个不到一百平的小酒店里,跟你办了喜酒,你说我是不是该大哭几声?”
或许她自己不知道,素颜的她笑起来很显清纯,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煞是可爱。她还有个习惯,说话时眼珠总会不由自主地转动,乌黑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张小小的脸蛋,表情时常很丰富。
他的心情莫名好些,头一次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