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这一称呼,是在靠近书院的市集上,对于书院中进学的学子的尊称,而在这样的市集之上,其实市集上的商家,大多同书院有些或远或近的关系。
因此,那出言邀请的人,面上确满满都是诚恳之色,真的是认真在邀请他们,也真的是打算要分文不取。
然,无论他的语气再怎么诚恳些,夙沙亭还是摇了头,同样以坚定回道:“进了茶楼来这般打扰就已是不对,怎么还能白费些茶水呢?您也不必忙这些,我们这便要离开了。”
他吃不准这样表露出来的真心实意,有几分是真的符合事实,自然也不准备要冒什么不该冒的风险。
夙沙亭拉动了伶舟皎的手腕,顾不得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先前出言邀请之人的再三看着很诚恳的挽留,硬是出了那茶楼。
当他回身再望,却看得那先前不住挽留他们的人,唇角边似乎隐约露出了抹满意的笑容。
容不得夙沙亭过多细想,那边,被他拉出来的伶舟皎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的面色一变,一把就甩开了夙沙亭的手,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朝着某个地方跑了过去。
夙沙亭一时不察,回头才发现,伶舟皎已经跑开了有一段的距离,他面色稍变,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而伶舟皎却也不停下等他,更越加跑快了些。
等夙沙亭在人群中左右穿行而过,好歹追上了伶舟皎的时候,却发现她已是呆愣地停下了步子,怔怔地站立着,等他再靠近些,就听见,她蹙着眉,神情中带着笃定又带着不敢置信的怀疑,碎碎念般地喃喃道:“这不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分明不可能!”
伶舟皎的样子,在旁人看来,竟好似有些魔怔了的模样。
夙沙亭靠近她,眉目间掠过思索,却是疑惑道:“什么不可能,怎么就不可能了?你看见了些什么?”
伶舟皎陡然醒神般地恍悟过来,收敛起那般怔然之色,嘴里念叨的话都停下,微顿,才作无事状,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事。”
见着夙沙亭面上仍存着的些许探究,伶舟皎面色微微变凉了些,竟是不管不顾地冷硬道:“不管是什么事,都和你无关,你又何必打听?!”
她的情绪带着明显的波动,显然在同靠近她的所有人宣告,现在,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可用于谈话的好时候。
夙沙亭唇角泛起笑意,眼中却凉凉黯淡一瞬,轻轻地“呵——”了一声,也就真的如伶舟皎所希望的一般——不多问,不探明。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但伶舟皎就好像对此一无所觉,她的脑子里,现在满满都是刚刚惊鸿一瞥间见到的那个身影,思绪杂乱如同荒野漫生的野草,纠结到仿佛暂时失去了所有明晰的判断能力。
此刻,在她心底,满满不断重复着的一句话就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她,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气势,眼中甚至有些看不到别物,又哪里能够分心留意一直跟在她身侧夙沙亭面上的表情变幻?
直到时间过去。
伶舟皎才恍惚着回过神来,而她的第一句话,竟是对着身侧的夙沙亭劈头盖脸般地问:“你刚刚看到那人了么?看到了么?看清楚了么?!”
什么人,叫得她如此惊慌失措?
夙沙亭半眯了眼眸,精致秀丽的眉眼间,晕着一抹沉色,一点点,将伶舟皎眼底翻涌的情绪,一一辨得分明。
忿恨、羞怒、惊讶以及种种。
见他一时不答话,伶舟皎更是一手捏着他的胳膊,急急地,翻来覆去地强调:“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是他,是他对不对?”
略微停顿,不等夙沙亭答,她就又神经质般地继续说道:“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是他,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他,对,不是他,我一定是认错了,一定是认错人了!”
夙沙亭精致秀丽的眉目间沉色愈浓,正待他那一声要冷喝的‘你清醒些好不好?!’,还未曾出口。
这边,神经质般的画风一转。
伶舟皎的唇边却是漫溢出了缕缕带着寒意的冷笑,面上的神情渐渐归于平静,只是如同浸上了一层寒霜般偏冷凝,她讽刺般地又道:“也罢,素来都不知道他口中说出的话,又几分真又有多少分是假,那关于他儿时的那些言论,又怎能保证不是他自己传出的假话?便是,他真在这里,又能与我何干?!”
她的话像说给别人,但更多的,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夙沙亭眉目间的沉色,一瞬间,云淡风轻般地散开,他只是轻轻地,如同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阿皎,你还知道路么?”
埃?埃?埃?!
他这般轻声的问话,倒似带着唤魂一样的效用,招得伶舟皎一下子从混乱纠结的思绪中翻转了出来,醍醐醒脑般地一个激灵,反射性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路了么?!”
夙沙亭轻笑,不语,精致的眉眼里,藏着湖光山色潋滟的风采。
端的是,那样好看。
仿佛已经全然正常了的伶舟皎却无心留意这些,她只是将眉头拧得死紧,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已被放置在一边,她重复着又极认真地问了一遍:“你是真的不知道路了么?”
她已经完全把她自己从认路的这一行列里给忽略了过去。
夙沙亭仍是轻笑,不语。
伶舟皎左右看了看,她觉得周围的路,看起来都无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