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恐会多有叨扰,等皎小姐适应了这边的起居,奴便会领着丫鬟仆役们回去复命。”崔嬷嬷瞟了一眼坐在最中央位置的女尼,顿了顿,又接着道:“只盼惠安师傅,能好生照料小姐。”
这番话,言语直接,却又端的是意味深长。
坐在首座上的惠安眸光微闪,淡漠的神情里又带着仿佛亲和的浅淡笑意,视线往崔嬷嬷身侧的伶舟皎一扫,旋即,才回着崔嬷嬷的话,道:“你尽管放心,我等自会省得。”
旁侧的其他女尼,尽皆,沉默不语。
“晚饭自会送到各个厢房里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尽可带着小姐回厢房里休息一会儿。”惠安的目光自崔嬷嬷淡淡神情的脸上扫过,亦不欲多说其他,只暗递了个眼神往旁侧一个女尼,那女尼便会意地起身,走到崔嬷嬷的面前,道了句“请随我来”,便领着人往外行去。
不一会儿,崔嬷嬷和伶舟皎等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惠安等人的眼前。
“惠安师姐,这个嬷嬷未免也有些太过不识抬举,那般态度,你又何必还将这么一桩事应承下来?”待得崔嬷嬷一行人走远,坐在惠安左侧的一个女尼便蹙着眉头,咄咄问道。
“这嬷嬷倒没什么,关键是她背后的人呐...”惠安还未出声,之前那个坐在惠安右侧说过话的女尼,便挑了挑眉,先行开口道。
“她背后的人,便是哪一家的夫人,又有什么可惧的?”坐在左侧的女尼微一拧眉,满不在乎地回道,“这么多年下来,见识过的夫人也不知凡几了,若是对着一个个都要这般小心,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惠安各看了她们俩一眼,接着对着左侧的女尼道:“清心,夫人是没什么,关键是,这个夫人却是姓的西乞,而这夫人的夫君,又恰恰好姓伶舟,更恰好的是,这夫人刚好还有个如花似玉的亲生女儿...”
西乞?伶舟?
清心皱了皱眉,略略思索了一番之后,神色间露出了些微恍悟之态,但语气间却仍有迟疑,道:“可是,不是说那些话只是传言而已么?”
“若是太平盛世,传言当然就仅仅只能是传言,但如今这个世道,传言是真是假,又有何重要,只要有人愿意相信便好。”惠安淡漠的脸上,眸色更显幽深,“再说,谁又能说得准,这就真的仅仅只是个传言?”
厅内,一阵沉默。
惠安淡漠的脸上,忽地,唇角拉开,绽出笑颜,恍惚看去竟平添了诡异的惑人般的神采,就连眼角扯出的细纹,也显出了蜿蜒的美丽,紧接着,她便又道:“再说了,这般平白地给我们送来个将养几年必定会修成祸害一般的女娃,不用任何报酬,要真论起来,还是我们赚到了不是?”
惠安此话一出,留在厅内的几个女尼,都心照不宣、神色不明地齐齐笑了起来。
厢房,布置得格外地朴素,一看便知,这是在观内无疑。
那女尼将崔嬷嬷并伶舟皎等送到了目的地,略略交代了几句,便自行离开,留下她们几人打量着为她们几人安排的几间厢房,各自,沉言不语。
晚饭,不过清粥素菜,只是,对于奔波劳累了许久的人来说,也还算得上是可口。
崔嬷嬷守着伶舟皎用过了晚饭,又让小丫鬟服侍着伶舟皎洗漱了之后,看着怯怯地蜷缩在床榻上角落里的伶舟皎,她只是神色浅淡地道:“皎小姐,好生地待在观中,也许...”
崔嬷嬷的话没有说完,在话音的最后,她只是用着一种带着些许怜悯的眼神,看了伶舟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开,顺手,还带上了伶舟皎所在厢房的门。
也许,等到伶舟溯再想起什么的时候,就可以有翻盘的机会了,是么?
厢房内,唯一的一盏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灯火绰约,光影在伶舟皎抬起的脸上漫漫,愈加地衬得她眼底光彩陆离、深邃得令人摸不清楚方向。
只可惜,这一次,她虽是顺从地来到了这么个地方,可却并没有打算一直都顺从着西乞俪的心意下去。
伶舟皎的指尖狠狠地扣住了自己的手心,她挺直了脊背,怔怔地盯着那扇被崔嬷嬷关上了的门,半晌,她才忽地,扯开了嘴角,一笑,拉过了床榻上摆放好了的被褥,将之覆在自己的身上,转而,便向着枕头在的方向,倒下,阖上了双目。
夜,静谧,却又隐约夹杂着嘈杂的声响,不分明。
清晨。
也算不上是很早,大约晨露全都消失不见了踪影的时分,已经洗漱完毕的伶舟皎等人,这才等到了观内的人送来的早点。
清粥,馒头。
就是这般的伙食,偏偏还没有办法挑剔,几个原本见着这平常见不到的景色还有几分赞叹的小丫鬟,这下子,都忍不住心下无趣了起来。
更有胆子稍稍大些的丫鬟,在用完了早点之后,便寻摸着问崔嬷嬷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转。
崔嬷嬷为人平素称不上是平易近人,但也并不难相处,精明的她从不肯轻易开罪别人,自然,在听见小丫鬟这般问话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神色,只是略略瞥了一眼伶舟皎,然后才对小丫鬟回道:“自是没多久了,等皎小姐安顿下来,观内也自会有人照顾着小姐的起居。”至于,她们这些陪行而来的人,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去复命了。
几个小丫鬟都松了口气,眉目间变得明朗了起来。
唯独伶舟皎,仍是一副怯怯地想要说些什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