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洗漱后的伶舟皎站在楼上房间的窗边,窗户洞开,有裹挟着凉意的风,缓缓从洞开的窗户侵没入室内。
将她的眉梢都染透了凉意。
房间内点燃的烛火被这凉风一带,也轻轻晃得摇曳,屋内人浅淡的影子,随着烛火的摇曳,亦是兀自晃动起来。
她径自在窗户边站着,显得她的身形有些单薄。
制习要歇在这房中加上的一张床上,此刻,她正将伶舟皎的床铺好,适才走到床边,语气中略带着些小心地同伶舟皎道:“主子,床已经铺好了,您要不安歇了?”
伶舟皎站在窗边,一时未动。
她的视线像投落于远方,又像是投落于虚无,她的唇轻轻地抿着,显出一种莫名的倔强和坚毅。
她似乎不曾听到制习在她身侧的说话声。
制习轻轻地又唤了声:“主子?”
伶舟皎回过神来,极快地敛去面上浮出的冷凝之意,她将本朝向窗外的脸,转而对着制习,只平淡道:“你先去歇着吧。”
制习对于伶舟皎这安排显然显得有些不适应:哪里有主子还没睡,同屋侍候着的婢子就先睡了的道理?
制习懦懦站在站在伶舟皎的身侧,一时,不曾挪动脚下的步子。
像是在打算着,若是伶舟皎还继续这么在窗边站着,她自然也是要随侍左右的。
伶舟皎声音微沉,只是重复着又说了一遍:“你先去歇着。”
她定下了的吩咐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制习小心觑着伶舟皎的面色,虽则心底还是觉得不适不安,但也只得听从伶舟皎的话,应了声“是”,便退开了去到那加了的床边。
那加着的床,与伶舟皎应当歇息的主床间,隔着一点儿也不透的屏风,刚好从那个角度来,也能够略略挡住站在窗边的伶舟皎的身形。
制习忍着想要将那屏风搬开,好看顾着主子的冲动,做了安歇了的模样——裹了被子躺在床上。
她瞪着那一点儿也不通的屏风,却真是也看不到另一边伶舟皎的身形半点儿。
伶舟皎仍站在窗边。
从洞开的窗户侵没入室内的裹挟着凉意的风,已将她放置在窗边上的手,吹得从指间到腕上都满布了凉意。
然而她好似已经对此一无所觉。
那些凉意在此时此刻,好像打扰不了她半分,她像觉察不到凉意的存在,又或者,在她的心里,存着比这凉意更深重的寒冷。
伶舟琼。
她复又在心底念叨起了这个名字。
她那栗色的瞳眸,已然全部被暗色所覆盖,她不加掩饰,让冷寂得甚至凝满了浓重暗色的深晦,满满倾覆于面上。
此刻的她,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诡谲美丽。
她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对她来说,应当是十分耻辱,并且根本不想要再重新提起,或者说是想起的事。
然而现在,就像是控制不住的,那些画面,纷涌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竟恍如昨日一般,令她将指尖蜷起,紧扣成拳,忍不住地,咬了牙。
那个画面之中。
有着一个会令人惊叹,这世间怎会有竟清俊如斯的男子,他只要着一身白衫,就是这浊浊世间好似令人无法抵抗的翩翩男子。
他的眉目之间仿佛时刻都蕴刻着温和。
他待人有礼,他进退有度,他出身世家。
他是好像永远在人前都会带着温和善意的良人。
但是在画面之中。
他对着她,说着让她觉得天塌地陷般耻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