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那人伸出手来,自以为很隐晦地指了指每辆马车前坐着的身高体壮的男子,压低了些声音,道:“你以为那驾着马车的人,都是好相与的么?!谁要是敢上前,包准没个好下场!”
恰在这时,也不知是为何,本驾着队伍中最后一辆马车的男子,忽的回头,竟是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似乎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深晦。
这一眼,使得正在谈论着的、和围观的人,全都不自觉将自己的所有思绪掩埋起来,一行人,立时噤若寒蝉。
就是那一直涛涛不绝说着的人,此时也不管少年还有没有什么疑问,只径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过了身,就好似,之前那口若悬河的人,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队伍这边,立时变得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人群,开始缓缓地又向着城门移动了一大截。
四周一片,不透光的黑暗。
密闭的空间,有种莫名的压抑。
当伶舟皎从迷迷糊糊的摇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浑身上下,毫无力气,几乎近似于动弹不得。
而在她的周围,还有其他的人。
微弱无比的光线,映照在其他人的瞳眸里,闪闪烁烁,明明灭灭,跳跃着似鬼火一般虚无缥缈的好像很神秘的光彩。
不自觉叫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乍见得,心底微寒。
密闭的空间,依旧在摇晃,伶舟皎背靠着车厢,一下一下,却完全无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了被弄晕之前的事情。
咳出的分明是紫红色的鲜血、点燃之后很可能是会有引诱追踪之人的香、明显不是什么普通东西的白色瓷瓶中滴落出的诡异水滴...
分明是一切都早已有算计的情形。
她的秦姨,似乎一早就知道必定会出现这么一幕,最后所有的这些布置,好像是要将追踪的人,尽数引到同福来客栈去的陷阱。
那么,秦姨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有那样中毒的症状了吧?而这种毒,可能还不仅仅只是毒那般简单,很可能在中毒之后还会容易被人利用特殊的手段追踪到,所以,在之前的一路上,秦姨才会一路都在身上撒着一种白色粉末,想来,必定是用以遮掩的吧?
由此再进行推论,前一世,之所以秦姨不曾在这个时候发生什么事,就是因为那时,她并不曾离开白云观,而那时她的不肯离开,多本也是因为这毒自带的可追踪症状?
而这一世,秦姨改变主意带她出逃,所以,才会有毒发的情况出现,秦姨也一早就算到了会毒发的时候,所以,一开始就早早进行了布置?
这么算来...
这么算来......
伶舟皎将所有的一切都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联想到曾经注意到的和如今注意到的所有的细节,她甚至可以笃定,她所猜想的一切,和事实的差距,足以是八九不离十。
五味杂陈,涌上心间。
接着晦暗光线的遮掩,伶舟皎一直强忍着遏制着的酸意不住地翻滚了起来,浑身无力,使得她无法狠狠地扣住自己的手心,而眼角却控制不住地落下了泪来。
原来,害了秦姨的人之中,也有了她的一份么?!
这叫她,要怎么原谅自己?!
密闭的空间摇晃,滚滚温热砸下的泪花,却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车间里诡异的静谧,随着路程的加长,更加地变得压抑。
“崔嬷嬷,我派去追那小杂碎的人,都死了呢,死得连尸骨都没有来得及留下来呢,那小杂碎,看来是追不回来了呢...”
西乞俪如同温润的呢喃细语,带着绵绵的尾音,那样别样的温柔,却偏偏令得原本躬身立在她面前的崔嬷嬷立时双膝一软,跪倒下来,脸上也满满都是诚惶诚恐的神色。
西乞俪的目光在崔嬷嬷的身上缓缓扫过,一向精明沉稳的崔嬷嬷,这下子,更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声音也变得颤颤:“夫人,夫人,请饶奴一命,奴真的不知道会这样,那天,那天,是桃红说可以将本看守的人调遣回来了,奴以为,以为是夫人的意思,这才将人撤回的。”
崔嬷嬷的声音颤颤,却又好似有种足以指天发誓的诚恳。
“崔嬷嬷,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知道么?这么几日了,一开始我不来寻你,你就没有主动来说明什么,现在问到你这来了,你就将事情都推脱到桃红的身上,桃红的原话,只怕并不是这样的吧?”西乞俪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将人调回来,难道不是因为你那老儿子出了事,你要去将他救出来,却又不肯用这边的人,怕事情闹大了遮掩不住,这才想着要将那边看守的人调回来些,先将这头的事情对付过去么?”
“而你没想到的便是,本来你只打算调回一部分人,让另一部分人继续看守,想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岔子,却偏偏没有想到,你这才把人调走,那边剩下的人就敢擅离职守,又正好就让那小杂碎逃走了吧?”
西乞俪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妍丽的脸上流转着一种别样的风采,而一字一句却像巨大的石块,声声沉沉地砸在崔嬷嬷的心上。
崔嬷嬷的额上,冷汗涔涔,竟似水般流将下来,不注意滴到了她的眼睛里,只令她觉得酸涩难受,也不敢抬手拭去,一俯身,她便用力地磕下头去,将额间砸得通红,脸上却不敢露出痛苦之色,只不住地道:“夫人,夫人,饶奴一命,饶奴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