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瑟瑟,距离扬安城最近的一个小县城里,最为偏僻的一个小客栈,迎来了客满之前的最后一批客人。
似乎是要下雨了,日光初隐,便已是暗沉一片,天边连蒙蒙的月色都不见,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
伶舟晈这类一直待在马车上,偶尔才在重重监视之下被允许下车方便的人,这一次竟是破天荒地得到了可以下车待一晚的许可。
当然,在这一晚之内,所有的人,只是男女分开,各自占了两间房间。
一则,是因为这家偏僻的客栈都已经爆满得只剩了这么最后两间房,并且还是最低陋的通铺类客房,二则,则是出于对看守人手的考量。
已经快要到目的地了,若是在这个关头有个什么,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大约是由于这几天客栈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掌柜的老头,在接待他们这一行人时,嘴角抽抽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一张老脸上,褶皱都比往常来得要明显得多。
安置完毕。
所有人在高壮男子的安排之下,都顺从地来到了紧挨着的两间通铺类下房门前。
在小二开门的时候,越过重重的人群,伶舟晈站在绮莲的身侧,任由绮莲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目光却落在了站在她们不远处,几乎被人群淹没的——那天那个小男孩身上。
他身上穿着的仍旧是那天看见时那身衣衫,许是因着沾染了地上的尘埃,看起来灰扑扑的,显得有些脏乱,从伶舟皎所在的角度,看不见他的手,却见得他半垂着的脸侧,干干净净,像是半点尘埃都不染的样子。
似有所觉。
当伶舟皎的目光在小男孩的身上顿住了几息的时间,那小男孩半垂的头,微微抬起,斜侧的眼角余光,如漫不经心一般,循着伶舟皎目光的来向,看来。
他的目光冷淡,深邃之中浮出点点的冷意,精致的小脸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形态,如同防备着所有外侵者的幼兽,莫名的森然之中,带着不自觉的孤高和防备。
或许,此刻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之下,还有着尖锐的警告,直直地朝着伶舟皎这个放肆的窥视者。
哧——
伶舟皎无谓地同那小男孩防备的眼神对视了一瞬,人群忽的在此刻开始缓慢地移动,其中一个人影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伶舟皎和小男孩视线交错的中间,伶舟皎微勾起了唇角,旋即,撇了撇嘴,很快就顺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随着绮莲牵着自己的动作,慢慢地朝房间里移动而去。
或许,在她筹划要离开的时候,这些人,都会派上各自的用场也不一定。
伶舟皎小步地移动着,想起刚刚那小男孩的眼神,不觉微哂。
在随行看守人员之中,除了那些看起来身形都比一般男子显得健壮的汉子,其中,竟还真的有三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只不过,这些女子都和那些汉子一般,有着一副较之常人,更为壮硕的身材。
她们肃着一张脸,此刻,有两个正立在已经进入了房间里的所有女子的两侧,另一个则站在门口,向着那小二吩咐要多送些热水来,并且为此另外拿出了些许银钱递到了那店小二的手中。
那小二将那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手中,细细地掂了掂,便眉目含笑地将要求一一地应了下来,接着便转身朝外走去。
站在门边的那个看守的女子,随手一甩,就关上了门。
这三个领命来看守的女子,待得门关上之后,便走到了一起,面对着被看守的所有女子,她们的目光齐齐细细地扫量而过,那半点不含感情的冷淡,落在这些女子身上的时候,就像是在一一地估算着每个人的价值究竟几何。
这样的目光,不知令得伶舟皎想起了些什么,她的脸色一瞬之间变得难看了些,随即,她便反应迅速地垂下了头,低下的弧度,一如站在她身侧,对上这样的目光觉得难堪和羞怯的其他女子,并不显得特殊。
只是分明,那三个女子的目光,还是在她和她身侧的绮莲之上,多停留了那么少许。
“客人,您要的热水已经送来了。”
时间,不过,过去了一小会儿,外间便响起了方才同三个女子中的一人交谈过的那个店小二的声音,合着几下脆脆的敲门声。
同店小二交谈过的那女子,径自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店小二站在门外,额上似有细细的汗,在他两侧放着的,却是两个有些大的木桶。
木桶之上,有腾腾蒸起的白雾——一瞧便知,是装着的必是滚烫的热水。
店小二扬着笑,直接道:“客人,待这两桶水用完了,唤小的一声,小的便将其余所需的热水送来,这房间最里边,屏风之后,放着两个大澡盆,一个小澡盆,其中一个大澡盆里边早就盛满了凉水,等会儿,您要用的时候,便可以直接将水兑好,就可以了。”
店小二的这番话说得十分顺溜,没有半点停顿,想来,这说的次数,已并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在这般的通铺房里,放置有简陋屏风也就罢了,竟还准备了三个澡盆,其中一个更是早就装上了凉水。
说来,似熟稔得早就知晓他们这一行人的要求。
洗干净了,然后,好用来卖出个好价钱么?这地方,倒还真不愧是最邻近扬安城的地方!——伶舟皎眼底掠过了然和嘲讽般的冷光,却是转瞬即逝,不为人知。
果不其然。
待得那站在门边的女子,打发走了那店小二,极为熟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