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排列在道路两旁的草丛,莫名地,增添上了几分荒芜之意。
天光熹微。
几辆马车前后地挨着,缓缓地由彼端行驰而来。
“还有多久的路程?”一个穿戴得齐整,生得也标致的女子自最中间位置的马车中,掀开了帘子,探出头来,对着驾车的仆役问道。
那仆役拉着缰绳,仍旧是一边稳稳地驱使着车马,而一边则微微侧头,带着几分恭敬地回答:“回姑娘的话,至多还有一个时辰,应该就能抵达府中了。”
“嗯。”女子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回转向马车中。
“崔嬷嬷,至多,还有一个时辰了。”女子微微垂眸,却是第一时间向着马车中的崔嬷嬷回复着话。
不自觉地,崔嬷嬷眯着眼冷觑了那女子一眼,接着又看了看一直保持着乖巧静默地坐在马车最里侧的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默不作声。
崔嬷嬷却开口,没有回复那女子的话,而是对着小女孩,微微笑道:“皎小姐,一路车马劳顿,等会儿到府中,要不奴先安排您先行洗漱,再去夫人那...”
“不用了。”崔嬷嬷的话未说完,在马车微微晃动的一霎,小女孩轻声便截断了话,旋即,又接着道:“我总不能让长辈等我,这样,不合礼数,到了府中,合该先行拜会过才是。”
那女子,也就是那日站在崔嬷嬷近侧的丫鬟,听完小女孩的回话,不由便微皱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朝着小女孩望去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仍旧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
崔嬷嬷应了一声,看着小女孩又恢复安静的模样,亦不再出声多说什么。
马车内,一时,变得愈加静谧。
唯有,随着路程渐行渐近,车辙轻摇晃动的声响,隐约递送。
天光渐明。
焚着香炉,显得靡绮而温暖的内室,一个穿着碧色衣裙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踱步而入,随即,却是低眉敛目,垂首立于一侧。
软榻上,半阖眸子,似睡非睡,穿着一身鲜丽艳红色衣衫,斜挽着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水色上好、隐约似有波光绰约白玉簪,眉目妍丽,独独斜倚着软榻,便给人以逼人艳光与雍容华贵姿态的女子,见着那穿着碧色衣裙的人入内,不曾抬眸,便轻声道:“人带回来了么?”
音色软糯,**如春思。
碧色衣裙的女子,恭敬应答:“是的,夫人,不出一刻钟,人应当就会往这边来了。”
“所以,那个女的...”被称作夫人的女子,唇角边漾开浅浅如水波的笑意,看起来端的是色弱春晓、明媚**一般的风采,话音,却莫名地又带上了冷意:“已经死了吧。”
碧色衣裙的女子,仍是恭敬垂首,却并不曾应答这般的话,只当,全然不曾听见,这其间言辞里的残酷。
香炉静谧,幽幽清香,冷冷透出。
不一会儿,一身着桃色衣裙的、同样不过双十年华般的女子,踱步而入,只脚步相较于之前碧色衣裙的女子,明显更快速了些。
及至室内,那桃色衣裙的女子,并不曾等被称作夫人的女子开口,便先行言道:“夫人,崔嬷嬷已经领着人过了外门,正向着里院而来,此刻,大约也快在外间候着了。”
桃色衣裙的女子声音清脆,一连串的话,正如珠玉落玉盘,声声入耳,却不叫人生出厌烦的情绪。
“嗯。”软榻上的女子,依旧半阖着眼眸,轻轻地应了一声,接着,便又对着桃色衣裙的女子道:“桃红,你去将人迎进来吧,不要失了礼数。”
一个小丫头虽不值得如此,但这番行为,也并不唯独做给那小丫头看的。
桃红心底明了自家夫人的意思,只脆脆地应了一声,便利落地转身朝着外间走去。
“碧枝,下次记得令管事房的换一种香,如今这个味道,倒是愈发地叫人觉得腻歪了。”桃红刚刚踏出门去,此间,软榻上的女子便令人打开了一扇窗户,眸光清透地朝着窗户外转去,如是轻声,似浅浅笑谈般地说道。
“是的,夫人。”碧枝仍旧在一旁恭敬垂首。
此后,片刻无话。
片刻之后,穿着桃色衣裙的桃红,便领着崔嬷嬷并时常与崔嬷嬷站在一处生得更为标致齐整的一个丫鬟,还有稍稍被整理了一下衣衫、身形单薄的小女孩,款款地走了进来。
这般眉目。
原本斜倚在软榻上若无骨般妍丽娇弱的女子,在几人踏进内室的时候便已经微微抬眸,视线轻扫过在她面前的几人,旋即却是在小女孩的脸上定定地凝滞了一瞬,瞳孔微缩,转瞬,却是换上了一副温婉含笑的模样,对着小女孩略略招手,道:“你便是阿皎吧?这小模样可真真是惹人怜爱,怪不得爷叮嘱着要好生将阿皎接回来呢。”
软榻上的女子眉眼弯弯,言语间是亲昵的调笑之意,好似,她是真的怀着一份赤诚的热情,想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小女孩微微抿唇,眸光闪烁,好似喏喏而害羞的模样,站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这般眉目又如何,一个还不是毁了容,如今不在尘世,一个如此畏畏缩缩、小家子气,日后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造化。
软榻上的女子仍旧是温婉笑着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将小女孩来回打量,心底思量了几个来回,暗自嘲讽了一番,却又接着顿了顿道:“阿皎,怎的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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