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夙沙亭面前的,仍是先前他未曾往前进的那两条岔路。
但这会儿看起来,这深邃到看不到尽头的两条岔路,却并不如之前他看到的那般感觉幽深。
来这里的路上,他留心看过了路旁都有些什么,自然,也很清楚除了些荧光石,后面,几乎没有什么别物,而那间石室里,关于衣住行的一系列用品,倒还算得上齐全,没道理这山洞里会没有一点能用于食上的东西。
若这真的只是一个开辟出来的避难之所,那么,在这岔路之中,必然会有能找着吃食的地方。
夙沙亭心想,趁着这会儿他还有些气力的时候去探一探,倒好过他再饿上一宿才去探寻要来得好。
在深邃的山洞之中,有轻风隐隐传送。
夙沙亭选了偏右的岔路。
铺满了一地的青草,在这本该是寒气凛凛的深秋时节,依旧不见半分颓意,竟显得绿得发亮,一派活泼的气象,还有些许不具名的花朵在其间开得灿烂。
简直好一幅春意盎然之境。
这草长得这般旺盛,看起来这洞穴里的土地分明是无人打理样子,然而其间又还有几颗果树生长得茂盛,丝毫不受这青草郁郁的影响,而那几颗果树之上,竟还结了满树的红色果子。
这真是出乎意料。
夙沙亭完全没有想到,他选的这条岔路的尽处,竟是这般一个仿佛同这世间时节都隔绝了一般的洞穴,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深有种不知今世何夕的恍惚之感。
他走了进去。
莫名地,觉得身上被覆上了一层暖意,仿佛真就置身于春季之中。
夙沙亭微微眯了眼,视线滑落在那几颗相仿的果树之上。
只见得那果树却是生得好一副奇异的模样。
树干之上竟隐隐地渗透着某种深紫色,就连叶片的脉络之中,也蜿蜒延续着树干之中隐隐透出的深紫色,叶片宽大,状若桃心,亟待靠得更近前了一些,还能嗅得到,从树身散发出来的似甘非甘的香气。
树身约莫有一丈来高,在枝桠之上缀满了生出的果实,果实红艳如同其内隐隐有烈焰流转,却又十分地晶莹剔透,仿佛摘下一个,一掐下去,就会有红彤彤的果汁流下。
夙沙亭的面上存了几分凝重,眸中却闪烁着点点的溢彩,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想要相信眼前发现的这一切都是事实。
他再度仔仔细细地将出现在面前的几颗果树,极其细微地打量了一番,这才终于敢肯定下来,面上也忍不住溢出了几分惊喜之色。
眼前结满了的红色果子,竟真是号称有通经络之用处的朱色果。
不过世传这能结出朱色果的树枝极难成活,不能受得一点虫害,偏又要生长于温暖之地,因此渐渐这朱色果也就从世人眼中销声匿迹了起来,不过倒在一些隐匿世家之中,偶尔也还能得那么三两株。
他原来倒也是见到过的。
只是那些树子之上,却也从没有结出这般繁盛的果实过,而且,这朱色果,若是仅仅只用上少许,也不过只能起着少许的通经络之用途,只有用过十来个以上,才或可起到洗筋伐髓一般的神奇作用。
原来他见过的那些,顶天了也就是结个八九个,十分稀少。
却不想原来这朱色果真还是能挂满枝头的。
果真造物神奇,不可语也。
只是那洗筋伐髓的传言,因着从未有人真的实践过,到现在,也都只是个传言罢了,倒没太大的可信处。
不过,他们现在倒是不愁没吃食了。
至少,在这呆个几天,倒还真的是饿不死。
而且,因着这朱色果附带通经络的作用,同时也能对病中的人,有着一定的康复成效。
夙沙亭顿时就觉得身上的那些淤青疼痛之处,都已然不算得什么了,他暗自提了劲儿,足尖翩然,不过一刻,已然是摘了十数个果子放在了地上。
也不贪多,这一顿十数个果子,对于他们来说已是足够,况,这朱色果也不宜久放,他摘下了这些许,也就停下了采摘的动作,拾掇拾掇,便捧上了一堆果子,原路要返回。
石室内是静寂一片。
石床上躺着的伶舟皎,身下是被整理了一番的那完整虎皮,身上盖着的是从柜子里搜寻出来的一条毛毯,呼吸沉沉,但睡得并不安分。
她咬唇皱眉,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楚。
夙沙亭把捧着的果子放在了石桌上,先近了石床前,将已是干了些的巾子拿开,手覆在伶舟皎的额上,停留了一会儿,却发现原先那滚烫的温度已是降下去了大半,看起来倒似并没有烧着了。
只是不明白,为何伶舟皎面上没有轻松下来的态势。
夙沙亭眸底沉沉,覆在伶舟皎额上的手,转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唤:“醒醒,阿皎,先吃点东西再睡。”
伶舟皎颤颤着双睫,在夙沙亭重复的轻唤声中醒了过来,然而,她敏锐地觉察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按理来说风寒已是入体,她额上的热度不可能一下就退得那般快,且,她后背处仿佛灼烧一样的感觉,现在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好像有什么在血脉中蒸腾。
这样的情景,一如曾相识。
伶舟皎的眸底掠起沉沉幽暗一片,她想起了曾有过的什么时候,她也是这般的感觉,背后仿佛灼烧一般,而摸上去指尖却对那般感知着的热度丝毫触摸不到。
将手掌覆在其上,也只会是如常的热度。
那是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