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斩柔兀自斟满一杯酒,递到行云面前,浅笑道:“你的小徒弟真可爱,红烧胡萝卜。胡萝卜炒丝,胡萝卜蛋花汤,真有意思。”
行云嘴角一扯,没笑的出来。角落里的唐千峰却猫着腰,战战兢兢逃了出去。
风间斩柔愈发觉得好笑,饶有兴趣地夹了一块胡萝卜,看着对面依旧表情严肃的行云,突然没了胃口。
“听说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你的眼睛一直没有好转吗?”
他垂眸。手在桌上小心地摸索了一下,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道:“比起万劫不复,我这点小小的惩罚实在不值一提。”
“惩罚?谁要惩罚你?”斩柔一急,气恼起来。
行云淡淡一笑,手轻抚着锁骨间挂着的泪滴吊坠,眉宇间看不出一丝伤感,平静道:”是劫亦非劫,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什么?”风间斩柔担忧地看着他。忍不住道,“云大哥,不如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阿紫,她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他置若罔闻,将空了的酒杯递过去:“今朝有酒今朝醉,管那么多烦心事作甚?”
无奈,斩柔只好为他斟满,看着他一饮而尽,心情倒也舒畅了许多。于是大笑一声,同他连干数杯,好不痛快。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到了阳春三月。
这一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清风拂过脸颊,他嗅着空气中的花草芳香,脑海中浮现出以往的春日美景,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两个多月了,唐千峰和斩柔几乎把太清宫当成了自己的家。一个每日砍柴烧水洗衣做饭忙得不亦乐乎,一个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助他提升内力,时间长了,他也不再赶他们走,渐渐地也默认了唐千峰这个徒弟。
但对于风间斩柔,他始终无法敞开心扉,哪怕她想尽一切办法对他好,最后也只能换来一句“谢谢”。
他注定要辜负这个对他情深义重的女子。
想到这,行云不禁幽幽一叹,随即心口猛烈一疼,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心如刀绞。
就在这段期间,平静了十几年的定北侯府迎来了绝美倾城的烁月公主,她的出现,顿时让这座古老的宅院恢复了勃然生机,人人艳羡的同时,不禁又面面相觑。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而是推着一张木制的轮椅,轮椅上坐着的,竟然就是英年早逝的定北侯司马锐!
自此,定北侯诈死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夜冥国,同时,前来府中探望的百官贵胄更是络绎不绝。
直到今日,热闹了几个月的定北侯府方才稍稍恢复了宁静。
“爹,你看,春天一到,满院的花儿都开了,真美。”
蜿蜒的长廊里,司马如月缓缓地推着轮椅,黑亮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穿着鹅黄色的短衫儒裙,粉黛未施,却依旧清丽柔美,惹得不远处静静观望的男子心猿意马。
“她就是司马如月?”夜元重眯眼紧盯着那道缓慢前进的窈窕身影,嘴角扬起轻佻的笑。
身后一名白脸红唇的公公摇着花扇妖娆笑道:“回陛下,正是。而且据说她之前还有个名字,叫月痕,曾是苍篱山的关门弟子呢!”
“哦?”夜元重状似疑惑,又问,“那她应该会法术了?”
“这个……”花公公沉吟了一会儿,贼眯眯地笑道,“估计法术还不低呢!陛下……恐怕得花点心思才能到手哦!”
夜元重笑而不语,径直朝着那道翩翩倩影悠哉走去。
缓缓前行的身影突然顿住,司马如月惊觉诧异,警惕地望着渐行渐近的男人,儒裙无风飘舞,连手中的轮椅似乎也在发出一种怪异的吱呀声。
“哈哈哈哈!”夜元重豪爽大笑,走上前,破天荒放下了皇帝架子,对着面无表情的司马锐行揖,“侯爷近来可好?不会怪朕这么晚才来看你吧?”说着刻意瞄了一眼表情冷漠的司马如月,道,“前些日子朕罹患奇疾,还多亏了江湖神医紫姑娘妙手回春。唉,只是这紫姑娘行踪飘忽不定,听说常来为侯爷诊治,想必应该……”
“你想干什么?”司马如月冷硬地抛出一句,拉着轮椅故意退后几步。
夜元重讪讪一笑:“朕不过是想赏赐她些东西聊表谢意。”
“不必了,紫姐姐要是为了这个,就不会救你了。在她眼里,没有什么皇帝,只有病人。”司马如月说完,不客气地蔑视了他一眼,推着轮椅绕道而去。
真奇怪,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怎会如此熟悉,且极不舒服?
夜元重怔怔地愣了一会儿,转头望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突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冷冷笑了。
好一个傲慢的小丫头!还真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呢!
……
是夜,静谧的卧房内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司马如月将被子掖好,抬眸看着依旧睁着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的司马锐,轻声道:“爹,该安歇了。”
一如既往的安静,司马锐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眸中隐隐闪着泪光,直到那些光芒滑落下来,他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胸口一阵起伏后,无奈地平静了下去。
心口酸疼,司马如月知道,这种有口难言,浑身动弹不得的感觉远比死更让人难以忍受。
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道不公!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