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了总会停,湖水涨了上来总会落下去,离开的人却不一定能回来。
宁忘川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头顶一盏节能的白炽灯亮着光芒,灯管一看就已经用了很久了,白色的灯光两边挤满了凝华后黑色的钨丝。
天花板说不上高大上,只是看着比较整洁,倒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
宁忘川想要动弹,刚刚有点念头剧烈的痛苦就占据了全身,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听到他的吸气声,耳边传来了三分关切却还有七分呆滞的声音:“你醒了?”
不用转头去看宁忘川也知道身边坐着谁,因为以往无数次他从伤痛中醒来,坐在自己身边的都是她。
但是这一次,她竟然还坐在自己身边,宁忘川心中流过的更多是苦涩。
跟着他一起醒来的还有当天的记忆,那一天风雨飘摇,莫风在他面前倒下的场面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重播了无数遍。
脑子发疼,他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皱起眉头,想揉揉眉心却做不到。
“这里是哪?云叔呢?”宁忘川双手微微攥紧床单,低声问道。
莫秋馨看了四周一眼,眼中因为宁忘川苏醒而出现的一丝关切喜悦也已经消失,重新变得黯淡无光,她低下头,说道:“我们在落林星葬神社基地里,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云伯伯……他还在忙。”
宁忘川听到莫秋馨平静声音里蕴含的无限悲痛,攥着被单的双手微微用力,艰难地说道:“风叔……带回来了吗?”
听到“风叔”两个字,莫秋馨的身体明显一颤,然后才平静下来,却半天没有说话。
宁忘川不想睁开眼睛看莫秋馨毫无表情的脸庞,但是此时却不得不睁开眼看她。
于是他看到莫秋馨红肿得像兔子一样的双眼,却已经没有眼泪了。
“秋馨……”宁忘川心中泛起巨大的悲伤,刚刚接上的骨头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没事。”莫秋馨终于说道,“大伯把他带回来了。”
莫秋馨尽量保持着话语的平静,但是这种伤痛又怎么能被掩盖呢?宁忘川把她所有的悲伤都收入眼底。
“秋馨,对不起。”他说道。
莫秋馨摇摇头,通红的双眼看向他,说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宁忘川看着莫秋馨空洞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心中突然害怕起来,他颤抖着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风叔也不会……”
“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决定的。”莫秋馨打断宁忘川,语气依旧毫无感情,但其实这是大悲痛之后的假象。
看着一向坚强的莫秋馨如此颓废,宁忘川心中越发如刀绞般难受,他说道:“秋馨,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莫秋馨眼神呆滞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我不会再哭了,一点用也没有。”
宁忘川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默然片刻后他深深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
这个时候对莫秋馨说任何事都是徒然,这种事宁忘川经历过,所以他知道别人的安慰能起的作用少之又少,到头来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莫秋馨必须自己振作起来,别人帮不了她。
虽然当初封林对宁忘川有恩,但更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宁忘川自己振作起来自己坚定了目标,要不然就算当时遇到光明卫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莫秋馨没有再说话,这些天来她大多时间就是坐在这里,盯着墙壁或者白床单发呆,她不想参与葬礼,因为看到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的莫风,她会止不住流出泪来。
她说不流泪,却整天以泪洗面。
她不愿意做,没人强迫她,而且莫云说无论如何要等到宁忘川醒来见莫风最后一面才入土,所以莫风的葬礼到现在还没有举行,尸体被保存在葬神社冰窖里,防止腐烂发臭,莫云整天亲自守在门前,盯着冰窖大门发呆,一发就是一天。
莫风死了,对于宁忘川身边所有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打击,宁忘川是主心骨不错,但是莫风就是众人的靠山众人的依靠众人的脊梁,现在脊梁突然垮了,所有人都好像瘫倒在地上,忘记了要怎么爬起来,只能茫然四顾,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莫风死了,所有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就连梨涛也整天站在房间窗前,除了来看望宁忘川外几乎没有离开过房间。
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片无比厚重的阴云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刺破。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宁忘川睁开眼,脑壳里已经剧烈疼痛起来,但他还是努力抬起头看去。
进来的是依兰,依兰的眼眶显然也是刚哭过,手里端着一碗清淡的米粥。
当依兰看到宁忘川苏醒了的时候,红肿的眼眶立刻被泪水冲破,连忙把米粥递到整天没进食的莫秋馨手里,伸手轻轻握住宁忘川的右手。
依兰已经握得非常小心,但还是让宁忘川右手五指一阵剧痛抽搐,宁忘川强忍着没有松开。
“忘川,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依兰一把鼻涕一把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莫秋馨双手托着小碗米粥,低头看向碗里的粥,并不说话。
“依兰阿姨,别哭了……”宁忘川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他安慰的话,宁忘川也不会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嗯嗯,是的是的,忘川你说得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依兰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