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也得有心人方尝得出来,”云逍到底也是老江湖了,稍稍一愣便回过了神“萧楼主能品出这是天目青顶,我这茶也算没白费。”
两个人,一个旁侧敲击地逼问,一个心怀鬼胎地应付,又都有着一肚子弯弯绕绕,话从来不敞开明说,你猜我猜,皆是心神两伤。
对视了半天,云逍觉得脸上的笑容都僵了,目光一松,率先低下了头,揉了揉脸颊,草稿都不打,张口就瞎掰。
“敦煌位于丝路要冲,商贸兴旺,百姓富庶,享乐之法远高于中原,说不定这茶的制法还出自敦煌呢。”
萧客行见这奸商又有要开始胡扯的趋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敦煌四周不是雪山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虽然享乐之术穷奢极欲,但论茶道如此风雅之物,和物产丰富的中原相差甚远。
“既然云兄都这么说了,那萧某倒是多心了。”
二人没了话题,便不愿僵持下去。好不容易将这瘟神送走,云逍站在船头,一头雪发,远远看上去触目惊心。
“天目青顶?”不由得笑出了声,话音却渐渐低了下去“你还在喝这种茶啊。”
当年你给我沏的那杯茶,汤色嫩绿清明,如皓月中天,空明澄碧,未尝其味,心已怡然,硬向你讨了配方,可却怎么喝起来都不对,末了,才知晓——并不是配方不对,而是少了那个一同品茶之人。
凌哲凌哲……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钝刀,在心口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云逍缓缓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胸前,听这自己的心跳,唇畔的笑全是苦涩。
“情深伤己,我这是何必呢……”
讽刺的尾音上挑,分明带上了悲伤的味道。
第二日,似料到了这不争气的云少爷会睡过头,萧客行一大早就来云逍的画舫上抓人。
睡得迷迷糊糊的云逍被萧客行闹腾得不行,破例提前起了床,困得都站不稳,没骨头似地挂在慕无端身上打瞌睡。
“萧楼主,你看这——”慕无端有些为难地看看萧客行再看看自己身上这懒主子。家丑不可外扬,慕无端虽然很想施展雷霆手段,好好修理一下云逍,却又觉得不能在萧客行面前动手,只能暂时这样僵持着。
萧客行一向不和云逍客气,见慕无端为难,伸手便将云逍从对方身上拎了过来。没了依靠,云逍在原地晃晃悠悠半晌,又头重脚轻地挂在了萧客行身上。
“……”
眼睁睁看着这懒骨头像块狗皮膏药般黏上了自己,萧客行有些无语,但也没多说什么,任他靠着。
待船靠了岸,便换上马匹。
无视了慕无端惊悚的目光,萧客行将云逍拎上马,放在身前,夹紧马肚子,搂住还挂在他身上的云少爷,纵马飞驰而去。
慕无端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能容他家主子一身懒骨头的家伙,而且看萧客行刚才那神情,倒像怕自己和他抢一般。
难不成这萧楼主……慕无端远远望着二人绝尘而去的背影,有种不祥的预感。
少爷当年爱的就是一个男子,爱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最终也落得个暗自伤神,老死不相往来,或许是老天开眼,又给他送来个人作为补偿?
要是送个女子来也就罢了,可偏偏又是个男人,难道少爷这袖子是命中注定,必断不可?可男人有什么好,不香不软,不会做饭管家,更不会生娃,要是一想到自己将来娶个大男人回家——
抖落被自己的妄想吓出来的鸡皮疙瘩,慕无端翻上马背,急忙跟上,眼睛却一直盯着萧客行的背影。
罢了,管他是男是女,只要他对少爷好不就行了?
可强扭的瓜不甜,萧楼主对少爷再好,得不到真心也屁用不顶。少爷的倔脾气他再清楚不过,爱上一个人,便是撕心掏肺地对那人好,眼中再容不下其他,别人待他再真心也不过是恁自心寒,萧楼主恐怕——
一路上,慕无端为自家少爷的未来操透了心,可那云逍哪里知道他这一肚子的心思,缩在在萧客行怀里闭目养神,心里想的又是另一番事。
这伪君子做戏做得太过,总是不放过一切机会地翻自己烂账,像是要把他云逍翻成个透明人才罢休,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换来的不过是怜悯,鄙夷或算计罢了,他云逍活了二十多年,数来数去,手里最不缺的就是这几样。
一主一仆,一路上各想各的,虽说内容没一个靠谱,但都和萧客行有关。
一行人脚程极快,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天舟阁所在的南臾山。
南臾山上遍植着花树,此时正值花期,竟见不到一点绿,满山的红,远远看去如一点跳动的火焰。
被浓郁的花香呛到,萧客行怀里的云逍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迷迷糊糊睁开眼。
“萧楼主,云——”早就恭候在山下的封非烟被二人半搂半抱的暧昧姿势惊得忘记了要说什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你们这是?”
话说出来没多久,封非烟就后了悔,摸摸头,结结巴巴道“其、其实二位虽同为男子,但也能说上是神仙眷侣……”说到最后,一张俊脸红到冒烟,支支吾吾再也说不下去。
“……”
一行人除了慕无端表情还正常,其他的都惊悚地望着二人,随后略带佩服地望向封非烟——说了大家都不敢说的话,封阁主,好样的!
云逍的脸皮一向厚,此时倒没觉得怎么样,看封非烟面红耳赤的模样瞧着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