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心人故意所为,在云逍和慕无端软磨硬泡,打滚耍赖的时间里,萧客行的画舫竟不知不觉地靠近了几分,比邻泊着,不知不觉多了几分亲昵。
萧客行听着对面船里的鸡飞狗跳,一双墨色的眼睛里波澜不惊,照旧品着他的酒赏着他的山水,只不过多了一处可以听的笑话。
那厢,此时却热闹得很。
“无端啊,你若将来娶媳妇非得娶个聋子!”被慕无端如念经一般教训了一顿,云逍有气无力地摊在座椅上,还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娶了聋子也比娶个败家的好。”慕无端面无表情地翻开最近开销的账本“少爷最近一掷千金的手笔越来越多,遇上什么买什么,动物也就算了,这回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了,在这么下去……”
嗡嗡嗡,慕无端唠叨的功夫不是一般的烦人,云逍整个脑袋仁儿都被他唠叨疼了,白着一张脸,刚想脚底抹油却被这碎嘴管家一把抓住。
“少爷想去哪?”慕无端皮肉不笑“既然少爷不爱听我教训,那就说点正经事。”
“江南绸缎庄的总老板的拜帖已经递了上来——”
“说我病了!”
“江南水路的总舵主——”
“说我死了!”
“还有这礼部送来的兰花宴的请帖——”
“说你在给我收尸,没工夫去!”
慕无端嘴角一抽,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正想发火,却见自家少爷如大梦初醒一般道“你说什么?兰花宴?”
那兰花宴是什么,三年一回,各个楼子里的妈妈,带着各自的姑娘们展示姿容才艺,是个姹紫嫣红的盛会,要真有出挑的姑娘,叫哪家贵人看上,指不定就是未来哪一年里天灯节的灯娘,真可谓麻雀变凤凰,羡煞一般胭脂水粉。
那递上来的请帖封面是黛紫的缎子,上面精致地绣了花边,打开后一股子腻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云逍眯着眼睛,一脸兴趣盎然。
“听说丹青姑娘也会来献艺,有美人,我怎有不去的道理?”
慕无端应了一声,心里暗暗嘀咕,以前有丹朱姑娘的时候,什么时候搭理过那容姿一般的丹青,这回人家嫁出去了,少爷倒开始吃回头草了。
“丹朱,其实也有她的苦处。”就当慕无端要退下去之时,隐隐听见自家少爷如叹息一般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意外,回头,云逍的面容落在阴影里,几分悲戚,几分怜悯。
虽说这兰花宴是晚上开始的,不到申时的时候,那整个留君醉就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了,连对面整条街的墙头上都坐满了人。
萧客行看着云逍摇着扇子,和慕无端连扯带侃地溜达过去,再看看那人山人海的状况,皱眉,他生平最讨厌人多的地方,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也没料到这个兰花宴是如此的声势浩大。
深吸一口气,萧客行快步向大堂里走去,还没走出几步,手就被人拉住了,顺着目光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云少爷又折了回来,修长的手紧紧牵着他的,笑意盈盈。
“莫要走散了。”
萧客行挑眉,也不多话,任他牵着。夜晚微寒,他手心温热,手指却是凉飕飕的,萧客行是习武之人,手上的触感格外敏感,只觉得这个人手比自己薄上不少,手指也细上一些,却带着男子手指特有的力道感,指尖还有些茧子,倒不像是拿笔拿出来的。
云逍牵着萧客行,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到了他包下的雅间,除了在座的各路商贾和少见的几位礼部人士,还有几个精致好看的小姑娘伺候着。
“云兄可算来了,我们都差点以为您不肯赏光了呢。罚酒罚酒!”
云逍丢下萧客行,一拱手“论这吃喝玩乐,没了我云某怎么成,更何况这花酒总归是有些滋味的,各位多喝几杯也无妨,是不是。”
一阵哄笑,云逍被牵扯入座,递来酒杯也不推辞,一饮而尽。
萧客行坐在云逍侧后方,不动声色地看着云逍那张白皙的面孔慢慢染上酡红,凤眸中水气氤氲的,唇角似勾非勾,合着这留君醉空气里甜腻的味道,萧客行竟觉得有些移不开目光,忽然想起这类烟花之地空气中都会加些轻微的cuī_qíng_yào粉助兴,不由得尴尬。
正想转头,那不着四六的小少爷一个后仰,不正不歪地靠在了他怀里,手里还提着一个弯颈酒壶,一身酒气。
“喝多了?”不得不伸手扶住他,却听他低低叹了口气,像是勾着不知哪里的前生旧恨,一双醉眼迷迷糊糊盯着下面台上的一个抚琴的翠衣姑娘。
萧客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里咯噔一下,那样妩媚的眉宇,即便是素面朝天也别有一番风韵,不正是那天灯节花魁丹朱姑娘。
不过今日她穿了一身翠绿衣裳,未施脂粉,虽然笑着,但那笑容分明透着一股悲凄。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和着琴声,云逍低低地唱道,他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似的,却莫名和她的琴声。知音人,总是不停唱词,而听弦外之声的。
把云逍递到唇边的酒壶取走,萧客行的目光锁在台下的女子身上,若有所思。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云逍嗤笑“是有些喝多了罢……可喝多了不过醉上一会儿,还能怎么样呢?世事随流水,浮生一大梦……”
忽地他伸手勾住萧客行脖子,天生含情的眉目竟生出几分媚色,两片红唇还沾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