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目光有时会一眼万年,有时会弹指而过,却没有阻挡时间流逝的力量。
仿佛只是一瞬的时间,匕首如一道流光般地来到了她的眼前。
然后……似乎应该没有然后了。
冯小怜闭上眼,却没有感受到应该到来的一丝痛楚。
于是她睁开眼,看到那柄匕首……停下来了。
准确的说,是那个拿匕首的人停了下来,他伸出手一把掐住冯小怜的脖子,将她飞快地按倒在地上,那匕首却并没有刺入她的胸口!
冯小怜惊恐地张口欲呼,却没有感受到脖颈上的力量。
她立即闭上了嘴,知道此时混乱,刺客又挡在她身前,无人能看清此时此间真正的情形,她仿佛就如同快要被刺客杀死一般,只是她根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下意识知道这个刺客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
然而他是刺客,怎会没有恶意?
刺客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身下的少女,一只手维持着“掐”着冯小怜的动作,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却紧紧抓住了冯小怜的手,将匕首柄递到她的手中,然后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了冯小怜的手。
那双仿佛力敌千钧的手很粗,很热,很温柔。
温柔?
冯小怜一惊,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却生不出一丝力气反抗,心中只剩下了隐隐预感到什么的无穷惊惶。
然后,她听到了“嗤”地一声,是利刃刺入ròu_tǐ的声音。
冯小怜怔怔地瞪大了双眼,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流淌过自己的手,如雨声般重重滴在船舷上,然后很快汇成血泊。
他竟然用冯小怜的手,将匕首送入了自己的腹中!
刺客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眸中的惊骇,冰冷的眼神下意识柔和了起来,想着自己此时应该很可怕,难怪吓着了她,于是他生疏地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却有血液从他嘴角流下,他低声说:“以后……别在人前……脱衣裳……”
冯小怜只觉脑中如遭雷击般,被尘封多年的梦魇如同积满了尘埃的箱子被忽然打开,记忆的碎片漫天飞舞着,她几乎说不出话,艰涩地道:“……你、你是……”
或许是她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不可遏制的恐惧,刺客吐了一口血,神色却无比的缱绻怀念,那淬了毒的匕首让他嘴唇上很快泛起了不祥的青黑色,他也再没有力气支撑着身体,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深深地看了冯小怜一眼,随即重重倒向后倒去,就此毙命。
此情此景,从船舱中人看来,正如冯小怜将匕首刺入他腹中,他不支倒地一般!
冯小怜流满了鲜血的手颤抖着,她的嘴唇颤抖着,她的浑身都颤抖着。
而这时,画舫骤然一沉。
只见湖水不知从何处挤进了画舫,以极快的速度涌了上来。
船舱间,那武艺奇高的高瘦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发狠解决了那两名刺客,又惊诧地看到那本以早该毙命的柔弱的少女竟反手刺死那凶猛刺客,正以为平安大吉之时,却发现画舫竟已进了水,不由大急,正要朝那青年奔去,船底的木板便已承受不了这股巨大的压力,被碾得寸寸断裂……
而画舫再也难以浮于水上,缓缓沉没。
……
……
此时的卫国公府,已被重重包围。
兵甲??、杀气腾腾的兵士执着短矛,将卫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卫国公府中的侍卫在看到了这队兵士的服色之后,根本连一丝怒意都提不起来,只是神情复杂地打开了国公府的大门。
有些年轻或没有眼力价的侍卫还兀自不服,却被旁边人死死拉住,直到那浑身杀气的兵士奔过了他们身旁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发作道:“你不要命啦?宿卫都敢得罪!”
“宿卫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侍卫耿着脖子,“不过是一些只会仪仗吹角的小白脸罢了!我国公府岂是他们说进就进的?那卫公威严何在?”
旁边的侍卫冷笑道:“若来的是羽林率或游击率的兵士,谁不敢拦他一拦?你可瞧见这来的宿卫器服皆玄,以四色为饰?来的分明是虎贲率!天子禁军,谁敢稍动?”
“这……这,就算是虎贲之士也不能擅闯国公府邸吧?莫不是……”
“我听说人家拿的是太后懿旨……”
“这不是我等该议论的,噤声罢!”
……
……
张德庸站在琴园的湖泊边,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脸上丝毫掩饰不住沉重和惶急,甚至心中更有一分深深的恐惧。
他是虎贲率的虎贲右上士,虽只是正三命,却因其是天子禁军的身份而无人敢因此小觑,若是没有意外,再过三个月,他便能升任左武伯下大夫,统领六率宿卫,然而当他接到了这次紧急命令之后,他就知道若是此次有些许差池,别说官途到此为止,就是命也不见得能保得住……
琴湖之上,早已破破烂烂的画舫还漂在水上,几具或是身穿黑色紧身衣或是身穿侍卫服饰的尸体已被打捞了上来,横七竖八地搁在地上,无人理睬。
原本平静的湖泊此时十分热闹,不停有人如下饺子般往湖中跳去,有些是府中侍卫,有些是虎贲率的兵士,在湖面上冒出了个头来后,又一个猛子扎下去,几艘小舟上,家丁则拿着大网打捞着。
“可有消息?”
背后响起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张德庸转过身抱拳行礼,沉声道:“尚无消息,卑职定会全力搜救,殿下受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