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演虎,家中行四,人称解四郎,身高六尺,龙行虎步,威风凛凛,是尚冠前街响当当的一条……闲汉。
“闲汉”一词概括得极广,那整日游手好闲打抱不平的是闲汉,神神秘秘口中满是小道消息的是闲汉,茶馆里唾沫横飞针砭时弊的是闲汉,满嘴粗言五毒俱全的是闲汉,混吃等死的是闲汉,偷鸡摸狗的也是闲汉……
解四就是一条这样的闲汉。
睡到日上三竿起,不务农,不务工,晃晃悠悠地到街上从东家顺块羊肉,西家坑碗酪浆,手里有余钱时在酒肆里坐上一下午,没余钱了便去随意勒索几个好欺负的小摊小贩,心情好时设个赌局用小把戏骗上点小钱,心情不好时正好和临街的泼皮练练拳脚,无事调戏下良家妇女也是每日必备的消遣之一……
自然也做生意,讨债赖债、寻衅滋事的功夫在四里八乡都是有口皆碑的,吃完饭再丢出只死老鼠来砸场也是一桩颇受欢迎的生意,不过触犯刑律的事不做,不好惹的不去惹,这两条依然是解四身为闲汉的职业操守。
因为他是市井闲汉,不是绿林好汉。
然而解四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栽在一个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小娘子手里,还一时冲动,发下“任你差遣”的誓言。
只是这小娘子也怪得很。
衣着行止看起来无疑是个高门贵女,言谈起来却丝毫没有矜持文静之态,甚至还会些武,不知怎地竟在他早有暗招的藏钩上赢了他,还要跑到这市井间赁屋居住,真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而且,尽管他极讨厌这笑得十分好看肚子里却又不知有什么鬼主意的少女,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多谢娘子!”
刚刚跨进院子里,避开了那还追寻在身后的好奇视线,解四立即朝着冯小怜行了一个大礼,深深说道:“某虽混迹市井,算不得什么人物,却也恩怨分明,娘子相助,某必铭记在心,日后若有……呃……”
说着,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自然是想起自己老早就“任人差遣”了,连“老大”都叫了出口,这话便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冯小怜忍不住扑哧一笑,觉得他这人虽是好色了些,但倒也直率可爱,不过当她转头看向脸上犹有泪痕的赵秀儿,不由微微蹙眉,直接问道:“那老妪为何如此待你?你夫君呢?”
赵秀儿抹了抹脸上的泪,心情已渐渐平复了下来,咬了咬唇,说道:“夫君本就有宿疾缠身,奴刚过门才半年,夫君便……去了,我一人赚钱养家,家中境况便愈发艰难,姥姥有时心情不好……”
“她何时心情好过了?”解四冷哼道:“有一些错处便要扯到忤逆大罪!就算没犯错,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闹得鸡犬不宁,没一天安生!今日我不过是去取被褥,她也偏要弄出些事情来,嚷嚷得人尽皆知……”
冯小怜挑了挑眉,她让解四去取被褥时才不过是下午,她睡了一觉起来已是傍晚,事情才闹了开来,可见解四也与赵秀儿“独处”了好一会儿,只是那老妪却明显是拿毫不讲理就屎盆子往人头上扣,恐怕也不单单是“心情不好”那么简单。
市井间,人心也同样复杂,只是事情与冯小怜无关,她虽看起来活泼,骨子里却冷淡得很,要不是她要在尚冠里住下,解四与赵秀儿是不可或缺的助力,她也懒得去管这档子闲事。
解四还要恨恨地数落下去,却见赵秀儿黯然神伤,终是住了口,又看了眼冯小怜,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说道:“你诡计……智计多端,若你有法子救救阿赵,某就真的服了你!”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冯小怜笑嘻嘻地道,“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让你那姥姥放妻出户,便再也不用受那腌?气了。”
“这绝无可能!”解四咬牙切齿道:“她就是见不得人过得好!莫说放阿赵出户,一会儿阿赵回去,恐怕关起门来又是一顿打骂!”
冯小怜想了想,问道:“阿赵,那你平日里如何赚钱养家?”
赵秀儿方才又是瞪了解四一眼,似是不愿他将自己在人前说得如此凄惨,面上淡然地道:“奴每日晨间便会推了车去尚冠前街卖些截饼,只是奴一人力薄,些许收入也不过仅能糊口罢了。”
看来她虽文文静静,但方才被卢氏羞辱时却不卑不亢,在如此境遇之下也没有伤春悲秋满腹怨言,不难看出性情中有几分坚毅和稳重,冯小怜也颇为欣赏她的这份心境,心中有了决定,将发上插着的一对白玉嵌珠玲珑小簪取下了一支来,递给赵秀儿。
赵秀儿一怔,没有接过,冯小怜抿嘴一笑,说道:“拿着,回了家后你那姥姥就不敢再欺辱你了。”随后不容拒绝地塞进了赵秀儿的手中。
赵秀儿只好接过,一看之下不由一惊,她虽是贫寒出身,却也有些眼光,知道这簪子看起来朴素,那雕琢圆润的白玉以及那鱼眼般大小的珍珠却不是凡品,这一根簪子,最起码也能抵上自己一年家用了。
不过她很快便明白了冯小怜话中的含义,不由暗赞这小娘子好毒的一双眼睛,与卢氏没谈过几句话,便能将其禀性为人瞧得一清二楚,又随手轻描淡写地送出如此贵重之礼,果然是只有高门贵女才有的手笔。
冯小怜见她不再推辞,这才发现她脑子转得也挺快,笑道:“不过仅仅如此还不够,从今以后,我便随阿赵推车去街上,一来你那姥姥不敢对你如何,二来嘛,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