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正恶。
倾盆而下的大雨好似小了些,雨疏风骤,雨点被斜斜地吹了起来,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将空旷的长乐宫衬得愈发寂寥。
冯小怜蹑手蹑脚地在长乐宫中穿行着,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来,觉得刚刚的那一瞬间有些不真实……
初见宇文直,她给了他一巴掌,再见宇文直,她给了他一闷棍,再再再见宇文直,她直接给他上了断子绝孙脚……
冯小怜深吸一口气,害怕并兴奋着。
自然是害怕于会不会被捂着裤裆的国公大卸八块,害怕于自己闯下弥天大祸不知该如何收场,可是……
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爽呢?
让你调戏老娘!让你调戏老娘!老娘的豆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让你知道什么叫带刺的玫瑰!什么叫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断子绝孙脚!冯小怜心中恨恨地想着,回味着刚刚那力道犀利角度刁钻的那一脚,简直觉得呼吸进的空气格外新鲜。
……等一下这好像不是觉得扬眉吐气的时候啊!
冯小怜的表情慢慢垮了下来,最终表情几乎写满了悔恨。
“我这是在作死啊……”
冯小怜哀叹一声,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蠢越来越二了……
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冯小怜便冷静了下来,理清了思路,如今她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唯一一条勉强算得上是路的,便是去抱皇帝陛下的大腿……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办法,所以她很快想到了阿燕,虽然她看上去是太后的心腹,不过何泉将她领到长乐宫时见的人便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冯小怜也只能寄望于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了。
所以她趁着宇文直还在痛楚中没有缓过来,提着裙裾便朝着含仁殿跑去。
去抓住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只是一路上行去,她这才发现此时的长乐宫与往日有些不同,那些平日里鱼贯穿梭的宫女宦者们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此晦暗的天气之下,灯火也没有亮起,有着几分阴森之感……
冯小怜来不及去思索这一切的缘由,轻手轻脚地从含仁殿的后殿摸了进去,目光寻找着阿燕的身影,发现平时那些宫女不知道去了哪里,哪里都是空荡荡的,然而还没有等她找到阿燕,便听到前殿传来一声怒吼:“你敢杀我?你敢杀我?”
冯小怜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分开帷幕,看到前殿之中的情景。
一个后脑满是鲜血的中年人背对着她,愤怒地挥舞着手臂,而瘦小的宦者何泉正闭着眼哇呀呀直叫地横劈竖砍,却因为太过紧张而刀刀都砍到了空处,然后闷葫芦宇文邕拍了拍他的肩头,从他手里接过了刀,遥遥指着中年人,面无表情。
哦……原来是皇帝要杀人……
冯小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差点就要发出惊呼声——皇帝要杀人?那么那个中年人就是……刽子手宇文护?
完了,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景……
理智告诉她此时应该赶快找个角落躲起来,或者干脆逃之夭夭算了,这不是她能掺和的事情,然而……
错过了这个场面太可惜了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其间两人的对峙,刚刚平复下了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怎么办?怎么办?她这个时候该冲出去说“陛下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还是趁其不备抱住宇文护的大腿喊道“陛下快动手我抓住他了”,不,还是就这样藏起来什么也不要做比较好……
冯小怜心神有些不宁,却又兴奋地浑身发颤,她借着柱子和帷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前殿之中,小心地躲在铜熏炉旁,感觉到鼻端飘来的血腥气,屏息凝神地看着场间的情形。
前殿之中,身负重伤的权臣如同困兽般怒吼。
年轻的君王用刀指着他,以绝对平静倨傲的王者姿态回应着他的愤怒。
闪电无声划过天幕。
宇文护忽然毫无征兆向着宇文邕冲去!
“去死吧!”
“陛下!”
“呀啊——”
冯小怜大惊失色,来不及思考,便将身旁的铜熏炉往宇文护背后掷去!
宇文护已经堪堪抓住了宇文邕持刀的手,手腕一翻便能反手夺刀将宇文邕毙命刀下,然而就在他手将将要握住刀柄时,他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嗖”地袭来,下意识连忙回头伸出手臂格挡——
“哐当”地一声闷响,铜熏炉狠狠与宇文护的手臂交击,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然而就在这时,更换香料的开口却不堪沉闷的撞击,在半空之中被撞开了口,燃烧殆尽的香灰便劈头盖脸地洒了宇文护一脸!
而宇文护刚夺到的刀柄也不由脱手而出,远远地打着旋飞了出去。
“锵”地一声。
停在了某个人的脚下。
……
……
“啊!啊……不!我的眼睛……啊……”
满脸香灰的宇文护紧紧闭着双眼,他徒劳地去抹脸上的香灰,然而却将满手的血浆糊到了脸上,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看起来无比狰狞吓人,然后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眼不能视的事实以及随之而来的悲惨下场,一边发出惊惧交加的呼声,一边紧张地挥舞着双臂,不知在和空气中的什么人在搏斗一般,癫狂道:“别过来!别过来!我杀了你!”
似乎是因为眼不能视给宇文护带来的太大的打击,他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