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民品。一般以为技术决定市场,我认为是制度决定市场。制度是机制和体制的外在体现。国企的机制比不过民营,很大程度因为存在着能上不能下,能进不能出,能升不能降的人事、劳动和薪酬机制。这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很长时间内被认为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其实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什么才是公平?”朱磊来了兴趣,从兜里摸出烟盒,给了卢续一支,扔给荣飞一支,荣飞说不会,朱磊又抽出一支点上,“我听听什么是公平?”
“绝对的公平不存在。相对的公平就是机会均等。比如今天,十四人都获得均等的机会,朱厂长您和卢总都没有具体的指示,对于他们就是一种公平。”
“你觉得两伊战争即将结束?”朱磊想起资料里荣飞那个耸人听闻的判断。
“是的,或许还会打上两年。但双方已经精疲力竭了。战火将殃及无辜,包括中国。因为中国的商船很大部分是穿越苏伊士运河走红海、印度洋、马六甲这条线的。如果战争的一方发动袭船战,我们也是受害者。”
“跑题了。说说为什么现有机制下搞民品必然亏损?”
“我也讲不好。实际上市场经济下,做什么产品都有成功的可能。市场认什么?不外质量、价格、供货期三要素。军品是垄断性产品,其他人不能参与竞争,所以对于质量、采购和销售诸多环节尚未形成竞争机制。而且,企业的隐形负担很重,如果放弃保护,产品的价格绝对不是民营企业的对手,如果保护,必然形成军品源源不断的向民品输血,一旦停止输血,民品就难以维持。”
卢续见荣飞在朱磊面前侃侃而谈,毫无拘束,不禁大为欣赏,“小荣你说错了一个词,我们搞的是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资本主义才搞市场经济。虽然你不是党员,但已经是计划处的室主任,政治立场一定要站稳。”
一直到九四年才确立市场经济,为此还有教授跳楼,现在才八六年!荣飞惊醒,“对不起,我失言了。”
“没有关系。”朱磊笑笑,“看了卢总给我的材料,还不太信。这样,卢总你不要干涉他的选择,民品室的组建完全由他说了算。”朱磊掐灭烟头,“你搞一份民品体制和机制的详细材料来看。不要有顾虑。”
荣飞为难地说,“我是纸上谈兵。对厂里的情况不了解,只是跟着余副厂长跑过基层,怕是写不好。”
“我说了没有关系。你以为我们会按照你写的搞民品?不过是集思广益罢了。能想到联系实际已经很不错了。”朱磊对荣飞笑笑,起身走了,卢续想说什么,还是跟着朱磊出去了。
荣飞收拾好记录,一直到下班号吹响仍未离开办公室。凝神思考后写下拟留用的四人的名字和简要的理由,将结果送处长严森。严森看看,“卢总交代了,不干涉你的选择。”他将名单放进抽屉,“明天我签字后交人劳处吧。这算是咱厂十年来最大的一次人事改革,没想到从计划处开始,从我们俩开始。”严森微微一笑,随即收起笑意,“这其实是件小事。但小事并不比大事容易决断。你做的比我想象的好。不过,这事会有后遗症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荣飞知道后遗症是什么。朱磊,卢续以及严森,给了他留在北重继续奋斗的理由,“说句大话吧,‘苟利国家生死以’只要对企业好,任何的结果我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