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问这个做什么?”神情浅淡依旧,锦寰慢慢抬眸看向跟前的男子,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有哪儿不对。
倒是锦夜,面对着儿子如此直白而不加掩饰的询问,再想起自己当日在大殿里亲口许下的诺言,一时之间,纵然他面皮再厚,一张老脸也还是有些挂不住。轻咳出声,再开口,他的语气中已是掺杂进了七分的恼羞成怒:“朕做事还需要给人原因不成?既问了你,回答便是,无须管这么多!”
他若告诉锦寰自己是要派人去追回即墨无心一行,那就不仅仅是颜面受损的问题了。依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如果直言不讳,十有八九,锦寰是会阻止他的。
只是,即便不将话头挑明,锦寰也不是傻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只见他微微蹙起了一对剑眉,英俊的脸孔之上不赞同的表情很是明显:“父皇身为君主,本该一诺千金,这般出尔反尔的做法,请恕儿臣不敢苟同。”
为人君者,适当的权谋和手段自然是必要的,可那也并不意味着说出去的话就该跟泼出去的水一样,过了某个时间段,就再也没有了效用。若是这样,放眼天下,又有哪个有才之士会甘愿为你臣服、受你驱使?他这父皇,内心深处是有多恨心儿,才会想抓她想到连这些个后果都开始不管不顾了。
锦寰默默黯然,忽然就有些理解即墨无心那略微显得残忍的手段了。虽说只要是她的事情,他都一律无条件地给予支持和帮助,但锦夜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先时,如果要说他对即墨无心的做法全无抵触,那也是并不可能的。然而,随着锦夜极为真实的内心在狂躁情绪的压迫之下一点一点地暴露开来,他发现,连自己心中那一丝仅有的不认同感也正在逐渐地消褪。或许,对于这样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的男人,心儿的所作所为,才真正称得上是正确的吧?相较之下,倒是他,素来冷面无情的二王爷,极为不恰当地表现出了本不该有的心慈手软。
“好你个孽障!给朕住口!”猛地拍案而起,锦夜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爆出,很显然,是被锦寰的那一番话给气了个扎实:“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朕说过了,那即墨无心压根儿就是个外人,而你为了她,居然用这样的口气跟朕说话,难不成在你心里,朕养育你这么些年的恩情竟还抵不过那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
他当然是明白自己的做法着实欠缺光明磊落,可是,只要能把那些人找到一解心头之恨,出尔反尔又能怎么样呢?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是打着君无戏言的幌子在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恐怕,根本就是数都数不清吧。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心照不宣地了了也就罢了,可偏偏锦寰这个小子,就要扯着这点死都不肯放,又怎能不令他生气、不叫他怒火中烧呢?
“儿臣惶恐。”“扑通”一声跪伏于地,锦寰请起罪来倒也干脆,只是那动作虽然诚恳得紧,但字里行间却是丝毫也不见得有退让的意思:“父皇的养育之情、栽培之恩,儿臣自始至终都铭记于心,可就是因为这样,儿臣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由于一时的失策而出现被后世所诟病的污点。所以,纵然那个人不是心儿,儿臣也一定是会阻止父皇的。”
“这么说,”没有因着他的解释而露出半点缓和的神情,相反,锦夜的眸子越发透出冷厉的暗芒,那种当头压下的迫人气势,若是换个人来跪着,只怕当场便是得吓得屁滚尿流:“你是下定决心要替她隐瞒了?”
“儿臣并不敢违逆父皇的意思。”不慌不忙地叩首到底,锦寰的声音冷静如昔,竟是半点都没有被面前之人给唬住:“只是儿臣的确是不清楚心儿的下落,哪怕父皇要严刑拷打,儿臣也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严刑拷打?”冷哼一声,锦夜不怒反笑:“不错,果真是朕养出的好儿子啊!居然都学会用以退为进这一招来要挟朕了!好!朕就成全了你!”说着,他转头冲着殿外便是一声厉喝:“来人啊!”
“皇上!”才从太医院急急赶回的胡六到得门口就听到这一声,当即心头一紧便应声而入:“小的在呢,不知皇上有何吩咐?”他就是听说二王爷好像在御书房里和皇上起了冲突才匆匆回来的,也是想着要在适当的时候给前者解个围什么的。不过,看目前的状况,似乎事情远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得多啊。
“怎么是你?殿外的御林军呢?”皱着眉头看了眼进来的胡六,锦夜的脸色阴沉地几乎都快要滴出水来。
额……居然,都到了要动用御林军的地步了么?
心思电闪,胡六面上却是不能流露出半点异象,当下也不敢再多看仍旧跪伏在地上的锦寰一眼,假作不知地点头应了便要转身出去:“是,小的这就去宣,这就去……”
众所周知,二王爷锦寰一直都是当今圣上最为爱重的皇子,平日里虽说偶有责备,但却是从来都舍不得动一下的。现在,也不知道两人刚刚究竟是为了什么吵起来,可一旦动用御林军,那可是轻则下狱重则刑罚的罪名啊。这一回,难道真的就这么无可挽回了么?
“不用麻烦了。”就在胡六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慢慢退出去的当口,原本并无甚动静的锦寰却是突然抬起了头,先是面容无波地看了锦夜一眼,接着便是以一种近乎决然的姿态站起了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