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法国的一切都是迷人而舒适的。
裴斯宇觉得,在巴黎生活,似乎无论走到哪儿,塞纳河都在身旁。
以往。他在书中读到那条河,给他的感觉是遥远的,缥缈的。如今他站在河边,终于通过这种亲切的方式熟悉了它。有人说,泰晤士河寒风黯然,哈得逊河空荡无幽,尼罗河泥沙俱下,泰伯河混浊不清,唯有塞纳河蕴涵诗意蜿蜒向前。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河水是映照着天空的那种蓝色,蜿蜒宁静,也许是因为多年文化积淀。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懒得跟人解释那么多的元老气息。
但这些至少抚慰了裴斯宇那颗焦躁的心,他开始觉得,自己出国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沿河而居的这些日子里,越发觉得自己舒泰悠然了起来,似乎从前的那些不愉快,那些失去的东西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他住的那栋楼是红色的外墙,这让他有一种家乡的感觉,尽管那根本就是两种红色。
他一个人住一个小套间,这里有24小时不断供应的热水和网络,里面一间卧室。备有空调,单独的卫生间,外面是一个小客厅,正中央的电视机下,却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壁炉,只待冬日里生起炭火,坐在那块带条纹的羊毛混纺的地毯上,在闪烁的火光中翻阅一本书。
拉开百叶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天,正在渐渐枯萎的草坪和树叶,以及站在塞纳河边喂鸽子的路人。
偶尔也有高鼻梁金发碧眼的法国女郎在广场上追逐,她们在夏日里穿着性感魅惑的小皮裙,露出修长细腻的腿,每每看到这些的时候,季东阳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顾嘉妮的身影。
他知道,她就在这儿。
她当然不会在夏天穿得那么性感魅惑。她是最敦厚稳妥不过的姑娘,即便是在冬天,她也依旧会在该围围脖的时候围上素色的围脖,戴着毛茸茸的棕色耳暖,穿上羽绒服和绒裤。踩一双栗色的雪地靴,坠着银铃。
他依稀记得那声音,珠玉落地一般好听,伴着踩雪的咯吱声。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流逝着,直到来了巴黎一个月以后,裴斯宇才终于整理好自己,找上门来。
他来时,顾嘉妮正躺在床上读法朗士的《塞纳河岸的早晨》,因为是中法文对照版,读起来也并不显得那么艰涩卓绝,他写:北岸,梧桐树下排列着出租马车和马匹,它们把头埋在饲料袋里,平静地咀嚼着燕麦;而车夫们站在酒店的柜台前喝酒,一面用眼角窥伺着可能出现的早起的顾客。
读到“在给景物披上无限温情的淡灰色的清晨”时,她听见敲门声。
顾嘉妮穿着睡衣,一头刚洗了吹得半干的齐下巴的利落短发,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扑鼻而来的是夏日里泛着的清新气息,带着后面灿烂的有些不留情面的阳光。
她和他都怔了一怔。
“bonjou.”她笑着用法语和他打招呼,待看清来人面孔时,她终归还是愣了一下。
她黑色的眸子打量着他,有无法掩饰的惊喜,在满是法语的生活中突然熟练地叫起他的名字,“斯宇,你……真的来了巴黎?”
仿佛背地里练习过无数次。
“是昂,嘉妮姐,我真的来了。”他忽然做出了个十分唐突的动作,把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看,不是假的吧?”
顾嘉妮摇摇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露出,“你还是老样子。”
裴斯宇笑嘻嘻的放开她的手,两人沉默对视着,彼此之间流动着莫名的气息。
他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说:“我饿了,一起去吃饭?”
仿佛异国并没有给他们之间造成什么距离,岁月也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一切都在他的这句话中瞬间回到了匆匆那年,在顾家后面的旷野上,等待顾恒止回家拿萝卜和桶子堆雪人的当口儿,他站在雪地里捧起她的手说,怎么这样冷。
“我听别人说起你的新书,斯宇,你从来都是风云人物,怎么样,书卖得好吗,畅销吗?”斤协岛血。
“还好,我都应付得来。”
“我知道,这没什么可惊讶的,你的文笔足够你在春城的文艺圈站稳脚跟。”
“我的e-mail你从来不回。”
“哦?”她偏头看他,“你给我发到哪个邮箱里了?啊对了,之前雅虎邮箱系统调整,我忘了用户名,就懒得用那个了。”
“可你只给我了那个邮箱。”他加重了语气,似乎有些生气。
顾嘉妮笑了笑,白皙的面孔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他们顺着塞纳河散步,河边有很多旧书摊,各种各样的旧书旧杂志,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不远处是巴黎圣母院。
从旧书到圣母院之间,是开阔的河面,是婆娑的梧桐树,是斑斑驳驳的石围墙,是巴黎的天空和云彩,那是一种情绪,一种迷恋,是一个延续的、一脉相承的历史的铺陈,在巴黎的街头到处都可以感受到历史的隽永。
顾嘉妮说,整个巴黎就是一部翻开的历史,特别是沿着塞纳河两岸,历史的气息更加浓厚。
“我给你寄过信,你还记得吗?”他不想听关于巴黎的历史,只想继续追问。
“记得,我不是给你回过了吗?”
“是啊,我写了三十二封,你回了我一封,而且只有237个字。”
“算了,斯宇,你真是个小孩子。我那也是怕打扰到你,现在不是好了吗,你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