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一个噩梦。
可是顾小小宁可身在噩梦之中。
没有按照任何时间规律所出现的身影。
似乎也以同样找寻不清的成迷规律复制。
一道一道,从远处缓缓而至。
黑色的身影,轮廓线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渐渐敞露在灰牙色月光下的精致面容在第一印象之时就可轻易取胜。
众望所归的目标也只是自己。
像是这样,看起来是许多人所追求的幸运。
但是却没有办法。
顾小小实在没有办法称之为幸运。
她宁愿眨一次眼之后发现自己其实身陷在潮湿阴郁的废墟。
或者也可以是照明全部损坏的昏暗走廊,空气中残留的就只有腐朽的味道。
她宁愿自己所看到的是一头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虽然可能会长相不堪入目,拥有乘方复数的触手与布满鲜红血丝的浊黄瞳孔。
也可能发出卑劣的笑声,只是用气息就可以轻易挑拨她血管里、皮肤间的抖动。
但是都没有。
出现在眼前的就只有“怜司”。
那是在此刻按道理应该已经消失的“怜司”。
那是顶着同一张脸的、难以计数的“怜司”。
并且还是与路西法表情一致、语气也绝无二致的“怜司”。
顾小小深吸一口气。
都是会半笑着呼唤她作“小小”的“怜司”。
跪坐在地上。身子又在努力而艰难地维持。
她并没有受什么多么严重、多么需要即刻救治的外伤,但是内心却在一点一点儿崩裂。
是胆怯。
这是任何人都被允许滋生的情感。
像现在这样,宛若一座孤岛一般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毗邻的依靠,有的就只有七零八落的尸体。
可是就只是这些不会动的、冰冷的东西都只会让这份胆怯更加深重。
牙齿打颤,顾小小拼命地遏制自己想要嚎啕的情感歇斯底里的散溢出来。
止不住地颤抖着。勉强看了看周围的现况。
因为遭受了刚才几个“怜司”的脚踢而滚翻,原本还算看得过去的部分身体此刻却泛着粘糊糊的光泽,有的内脏甚至外露,却已经难以辨别原貌。
臭味游入风里,潜伏着飞到跟前,在肌肤表面轻抚着她的体温与脉动。
“唔——!”
一下子没止住,恶寒与反胃掀翻纠缠。顾小小捂着口试图遮挡自己干呕的声音。
顾小小。
你还真是没用!
半低着脑袋。伽罗色的发丝配合着她的狼狈散乱,无法遮挡空气中越发浓重的腥臭,却只能凸显她的软弱。
“小小,到我这里来。”
众口一词,连带着脚步声渐渐靠拢,是怜司的声音。
可恶!
顾小小紧闭上眼眸,细密的睫毛因为觳觫而投下晃动的暗影。
“小小。你是我的。”逼近,然后暂停。
再次众口一词,重叠得毫无分差,响起之时宛若敲钟后的鸣响,重重锤击在耳膜之上。
捂着嘴的右手改为手背向里,力道不太温柔,有些死不认输,这样的、使劲儿抹掉了眼睛快要摔出来的眼泪。
视线停滞在手背所带来的黑暗。
隐隐的,有一个声音在耳廓的另一面、也就是身体里面若隐若现。
——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一成不变吗?
除却这一抹清冽,就只有令人窒息的安静弥散。
——不是说过。要成为他的光芒吗?
似乎在表明,这一些想法,即使不说出来也会被人知道。
——大言不惭地叫嚣着这样的漂亮话,实则只是满足自己罢了!你也就这点儿水平了……是吧,顾小小!
嘲笑,嗤之以鼻,以此为了加重伤痛与难堪。
潜意识在这种又诡异又孤立无援的生死时刻跑出来说着挑衅的话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曾经也是这样的。
手指缓缓收紧。用力得好像在对着自己的脸部肌肉施加酷刑。
不止一次,即使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场景,但是对于顾小小来说,危险指数的性质并没有多大区别。
自从迈入了人类的圈子里,就没少受欺负。
不论是直接一点儿化作实际行动力的排挤,还是间接的冷暴力,是否事先商量好似乎已经并不重要,因为自己总是低着头装作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不断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挨过去就好。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升年级,这样会重新分班。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毕业,那时就会去到新的学校。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到时间,脱离学生的行列。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长大……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老去……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死掉。
每一次都这样安慰自己,除了承受周遭的非议就是不断叨扰的自己潜意识里蠢蠢欲动的阴暗面。
顾小小!为什么要这么懦弱?
为什么不敢站起来,不敢直视那些人?
抬起手,毁掉一切不就好了?
让他们认识到,他们没有资格这样对你!
让他们见识到,你并不渺小!
听从了潜意识的呼唤,血液在身体里加速沸腾、翻滚、燃烧……
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有无数次不敢正视,不敢真的竖起耳朵倾听来自身体深处潜意识的声音。
只能压抑着,又矛盾着,不敢有所动作。
然而现在……在自己力气都被蓦然抽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