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位太皇太后宫中的女官在晚上穿着甚为清凉的为自己送来了一碗玉竹赤羊汤后,朱佑樘终于忍不住悄悄回坤宁宫。
前面只有蒋琮一人提着琉璃灯在前,夜色如水,朱佑樘又想起了去年中秋节一家人赏月的时节。可叹当时“蒋老儿,朕真的错了吗?”
“皇上当然是没有错的。圣上和太子殿下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蒋琮当然知道朱佑樘心中所想,朱佑樘想的是如何在各方势力中寻找一个平衡点,既不让清流坐大,也不让勋贵做大。朱佑樘励精图治,任用贤吏,远离宦官,清流文官已经慢慢做大,渐渐成了一股气候。没有了宦官的牵制,朱佑樘只能不断抬高勋贵的地位,以勋贵牵制清流文官。
“可是照儿不能明白朕的苦心。”朱佑樘看着两侧的宫墙,都说说是九五至尊,可是焉知九五之尊活的连一般百姓家庭都不如,虎父食子,兄弟相残。自己年少时发誓自己有了儿子,一定让他快活一世,等真正有了孩子才知道养儿不易,教儿更不易。
“皇上怎么不和太子直说呢?”蒋琮也是为朱佑樘着急,明明有些事朱佑樘是为朱厚照好,但就是闷在心里不跟朱厚照讲,白白在父子间制造隔阂。
“他还小呢。”朱厚照真的还小吗?朱佑樘扪心自问。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足够大了,可是在自己心中,他始终是刚出生时自己怀中那个娇弱的生命,是软软的在自己怀中的小包子。
他还是那么的天真,一场热血,朱佑樘怎么舍得让他这么早的被黑暗侵染,学会所谓的帝王权术,让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
“的确,太子殿下还小呢。皇上正值壮年,时间还多的是。太子殿下不懂事,皇上慢慢教导就是。”蒋琮是人精,就是讨好朱佑樘也是迂回着来。朱佑樘当即就笑了,“蒋老儿,你也不用说好话,这个小崽子朕必然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到了坤宁宫,幸而还未落锁,朱佑樘让众人不要出声,悄悄进了张氏所居之处。一路上只听坤宁宫中促织和鸣,还有艾草自己种的小小碗莲和茉莉摆在廊下,小荷才露尖尖角,月夜清辉赏雪花。几日不见,原先含苞的茉莉竟然开了,朱佑樘很是高兴,走过去细细观看。
悄悄立在廊下,听见里边窃窃私语声,朱佑樘止住脚步原来是张氏正在哄艾草睡觉。透过琉璃窗户,见艾草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张氏坐在床边跟她说话,讲的是李寄斩蛇的故事。
只听见妻子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声音,也有小女孩娇憨可爱的撒娇,朱佑樘竟然一时听得痴了。一会儿故事讲完了,朱佑樘正待离开,却听艾草问道:“艾草好几天都没看见爹爹了,好想爹爹呀。”
模模糊糊的听张氏安慰艾草说是爹爹忙,朱佑樘自己觉得有些愧疚了。又听艾草发小脾气说道:“母亲总说忙,大哥哥不见了你说大哥哥忙,大哥哥回来了你还说大哥哥忙。爹爹你还说他忙,你只会骗艾草,明明是爹爹生气了。”
张氏忙哄她,蒋琮见朱佑樘站在那里良久,怕夜深露重伤身,因此唤朱佑樘是否进屋去。
张氏听见外面有声音,正待问有什么事,就看见窗户上露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立马喝道:“谁在那里。”唬的艾草直往张氏坏了钻。
朱佑樘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是我。”匆忙进屋而来,张氏见是朱佑樘,松了一口气,叹道:“你可吓了我一跳。”
倒是艾草高兴的不得了,直唤:“爹爹,爹爹。”
朱佑樘便坐下哄艾草睡觉。见朱佑樘自己来这里了,张氏自然顺着他,丝毫不提朱厚照之事,两人各自睡下一晚无事。
太子被斥的消息传遍京城,众人皆不在意,反正不过是孩子犯个错而已,太子又无夺位的兄弟,不过是暂时禁足不干大事。朱佑樘也是这样想,正待解了朱厚照的禁足。京城中却传了风言风语,说朱厚照和杜若两人在整备京营之时,假公济私,收受贿赂,那些弥补的亏空都被这两人私吞了。那些物品就藏在京营中的什么杂造局里。不过短短几天,以讹传讹竟是满京城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