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求财刚下得渔船,连续半月的海上作业让他精疲力尽,但又想起出海前天答应妻子回港后一起去探望岳父岳母,便转道到市墟上买了些补品作手信,回时经过靠港山令他想起自己的好友福叔.
这福叔其实是福薄之人,祖上留无基业,膝下又只得一女,老伴也体弱多病,家里的生计一直靠他作船员在海上与骇lang怒涛拼搏赚取.不过这福叔的千金倒是长得十分标致,原本高考分数可保上广州几所有名高校,但她担心父母无人照看就直接去了汕头大学就读,每有假期回乡也是闺门不出,尽在家做些女工(作潮绣或潮州抽纱).眼看着她就要从大学毕业,出来后找得一份好工作就能帮补家用,减轻父亲肩上的担子.
福叔每想到此就沾沾自喜.可惜,福无双全祸不单至,06年的“碧利斯”热带风暴夺走了他的千金.
福叔承受不了噩耗精神崩溃,最后郁郁不欢撒手而去.他的妻子后来也被接回娘家.
李求财本来与福叔情同手足,想今日已是阴阳两别不禁更添唏嘘.走着走着就来到福叔千金埋身的坟前,想着先与侄女说会话,完了再走远点到福叔坟前看看.
潮汕的墓碑原本都没有镶入死者的相片,只是写上先考先妣某某某之墓,改风易俗那是在殡葬执行之后潮汕人从华侨那里学来的.这福叔福婶舍不得女儿化为一杯黄土就让人在碑镶上她生前的照片,并上书”爱女李静玲之墓”.
李求财坐在墓前,虽没备贡品祭拜但几滴男儿泪已显得他对福叔一家的真执情感.
”侄女啊,你财叔看你来了,哎,回想我看着你长大,看在你在我面前奔跳,谁知道,你竟死在我这把老骨头的面前,哎呀,你这一走啊可把你家给弄散了,你爸他后来也是药石无灵啊,憋的,都是给憋死的.就你爸跟我关系好,不像现在的那帮混蛋,干什么都要看钱.”李求财一边抽着烟一边坐在墓旁的松树下看着李静玲的相片喃喃自语,:侄女啊,你爸妈本想你以后要找个好人家他们也就有好日子过了,你却没能如他们所愿.可惜啊可惜啊,我是在替你可惜啊,你长得好看人品也好后来竟是红颜薄命,哎,多好的闺女,多俊的闺女就这么死了,真教人惋惜.”
或许是刚出港回来或许是悲泣后,疲劳的李求财竟在靠港山的孤墓旁睡着.恍惚中,福叔女儿李静玲向自己走来.
”不可惜,财叔,要不你收了我.”
”胡闹,我都做你爸爸的年纪了,再说了,你水灵灵的闺女还怕找不到好人家,你别揄揶我这半老头子了.”
李求财醒来时已是红霞满天,此时余晖为层林披上橘黄的轻纱,海上天水一色,金光粼粼.望着这怡人美景又想起刚才做的”春梦”李求财不由自主地脸红;都一把年纪了,儿子也快成家了还能想这脏事,而且想的还是老友死去的女儿,实在是人神共愤,他用力地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他站起身子来到李静玲的碑前又吸了根烟,良久才说:”侄女啊我先回了,过两天再去看你爸,也不知他在下面过怎样了.好了我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然后转身下山.
他身后的坟堆上,杂草尽已渐渐枯黄,只有一株五瓣梅开得灿烂.
这都好几天了,可把李求财的老婆财嫂急得心急如焚,丈夫自出海回来后便不似往日的爽朗,整天不苟言笑且茶饭不思,问其原因他也总推说是”水土不服”,那有人在自己的家里水土不服的,难不成别人是晕船他晕陆地.
不知病因更教人着急啊,于是财嫂就找了村里算命的青盲占上一挂.那算命”子丑寅卯”地默念一番,便只道李求财有个大厄,然后拿了几张黄符要财嫂半夜放在丈夫的枕头下云云.
半夜里,财嫂想依青盲的指点办事,不料,翻身的时候碰到了丈夫的左肩膀,彻骨的冰寒让她倒吸一口气.她又仔细的端详着丈夫,只见这个枕边人左边一侧是冻得僵硬冻得发紫,右边身体却闷出汗水,她又一遍地抚摸丈夫的右边的身体,那有如折胶堕指的极寒冻得她的手阵阵发麻.
财嫂惊惶失措地想爬起来,让儿子一同送丈夫去医院就诊,这一阵忙乱吵醒了丈夫.
李求财阻住了妻子:”别lang费钱财了,我这病谁也解救不了.”
”老李啊,你是得了绝症吗,千万不要灰心,现在医学发达,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治好.”
”不,癌症要不了我的命,多嘴才会为我带来灾难.”李求财说着,平静地看着抽泣的妻子”你不是几天来老说我没精打睬吗,我几天来都没睡个好觉我能有精神吗,都怪我多嘴,那日山上在一个女人的坟前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现在好了,那个女人要招我为婿.”
财嫂很吃惊:”那是什么样的女人,要不我们找师公作作法.”
”没作用的,是我迷糊中答应了人家.刚开始的几天我一睡觉那个女人就会趴在我右边的身体上跟我说话,后来我强撑着不睡觉,她竟然能够现身到我面前,三番几次把我折磨得糊里糊涂的,我就答应了人家,现在她要我兑现承诺,要向我索命呢.”
财嫂听完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就问丈夫:”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她现在还趴在你身上不?”
李求财轻叹一声对妻子说:”她是福伯死去的女儿,李静玲,她现在是趴在我身上,但她现在也在狠狠看着你.”
财嫂惊叫一声掩面痛哭.
几天后,李求财死了,到阴间去娶了年轻貌美的娇妻,不知道这算不算孽缘。